“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但如果有人开始忘记该怎么倾听,我会回来的。”
他们离开温室,继续南行。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得近乎温柔。他们搭便车穿过三座小镇,帮一位老木匠修好了因地震倒塌的屋檐;在一处乡村图书馆停留两天,教孩子们用手语和图画传递情绪;在一个暴雨夜躲进山洞,听着雷声聊起过去那些以为再也说不出口的事。
某天傍晚,他们在一条河边洗衣服。水流缓慢,夕阳把水面染成橘红色。启搓着衣领上的泥点,忽然发现水中的倒影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还是他的脸,可背景里,多了一个人。
他猛地抬头,身后空无一人。
再低头,那人仍在??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旧式研究员制服,长发挽成简单的髻,嘴角含笑,正是照片上的苏晚母亲。
启屏住呼吸。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下游某个方向,然后慢慢消散在涟漪之中。
“怎么了?”陈默察觉异样。
启沉默片刻,拧干衣服,站起身:“我们得去一趟东港。”
“为什么?”
“因为她想让我们看见些什么。”
三天后,他们抵达东港旧码头。
这里曾是共感计划最早的研发基地之一,后来被政府征用为数据封锁区,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锈蚀的钢架像巨兽的骨骼横卧在海边,潮水每日冲刷着刻有编号的混凝土桩。据说,当年第一批实验体的记忆备份就藏在这片地下设施中,但在“断联潮”初期已被官方宣布彻底销毁。
然而,当启走近最深处的一根支柱时,却发现上面被人用炭笔写了一串数字:
>7-19-4-A
他心头一震。这是林小遥惯用的编码方式??日期加房间号。7月19日,A栋四号实验室。正是她最后一次公开演讲前夜,独自待过的房间。
“你还记得那个演讲内容吗?”启问陈默。
“记得。”陈默冷笑,“她说:‘当我们终于能听见彼此,别忘了最先该听的,是我们自己的声音。’”
启闭上眼,指尖抚过那串数字。忽然,胸口一阵温热??那枚早已冷却的晶体,竟微微发烫起来。
他立刻打开背包取出它,发现表面浮现出一行极细的荧光文字:
>【残余信号捕获中……来源:LXR-7】
>【是否接入?】
他几乎本能地选择了“是”。
刹那间,意识坠入一片幽蓝空间。
这不是共感网络,也不是记忆回廊,而像是某个被遗忘的缓存角落。四周漂浮着无数碎片化的画面:一个女孩在实验室里哭泣,一名研究员偷偷修改数据,一群少年在街头焚烧情绪监测仪……最后,所有光影汇聚成一道门。
门开了。
里面是那间熟悉的四号实验室。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海报:“共感,始于倾听。”桌上摊开一本日记,封面上写着三个字??**林小遥**。
启走上前,翻开第一页。
>**7月18日晴**
>今天测试了第三代共感芯片,成功率98。6%。理论上,它可以实现双向情感同步,而不只是单向接收。但主管坚持只开放“倾听模式”,理由是“大众还没准备好承受他人痛苦”。
>我问:“如果我们永远不让他们准备,他们会不会一辈子都学不会共情?”
>他没回答。
>回家路上,我在桥上看了一会儿河水。突然想到,也许真正的共感,从来就不该由机器决定谁能被听见。
翻到最后一夜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