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骄是怕疼的。
他刚会跑那会儿,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赖着不走,是沈仰日日抱他,拍着他的肩哄他睡觉。
当时连双亲都说沈仰这个做哥哥的未免太娇惯弟弟,未免日后酿成大错。
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沈骄过失,是沈仰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教好。才使得他如此心性,牵连众广。
他只愿烈火能够洗刷沈骄的罪孽,叫他来生投个好胎,剩下的,就都由沈仰这个做哥哥的来偿还罢。
余下部众俱都得到安葬,家人按制度分发了抚恤金。沈仰又从自己的俸禄中拨出许多,安抚死去将士们的妻儿。
这时,有侍者小步跑过来。
给葛酉和沈仰他们报喜,“王君醒了!”
营帐中
医士为薄奚把脉,心下松了口气,道:“王君的身体已无大恙了,只需好好修养,相信不日就会大好了。”
医士退下。
葛酉等臣围在榻前,汇报着这几日的军情。
直到葛酉等人说完,靠在引枕上的那人才慢声道:“都这么等不及么。”
哗啦
众臣跪倒一片。
都以为雪封大势已去,谁也不曾想到半路杀出来个傅疏,不光搅乱局势,还使得他们没讨到半点好处。
他幽寂的瞳落在了沈仰身上。
后者拦下全责:“罪过一力在我,与旁人无关。”
大家轻了敌,贸然在关键节骨眼上出兵,确实做的太过鲁莽。
但当时薄奚昏迷不醒,他们…他们也是拿不定主意,又因屡战屡胜,才轻了敌。
薄奚挥了挥手,“自去领罚吧。”
沈仰叩首。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不经意间对上了薄奚的眼睛。
那双眼睛黑沉沉,空洞到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对视的时候只让人感觉死亡近在身边的宁静和悚然。
沈仰多敏锐的人。
他几乎一瞬就察觉了薄奚的不对。
就算先前的薄奚情绪单薄,淡漠冷静,但绝不会用这种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沈仰想不出。
薄奚屏退了众人。
这群呜呜糟糟的众臣叽叽喳喳在薄奚耳边东一句西一句,心中怀揣着自己的小九九,面上还要高呼王君英明。
薄奚在初世做帝王时见得多了,这些小把戏他连看都懒得看。
屏退众人,他才来得及消化那份书里被他构造出的“薄奚”人设。
吸收完属于他的全部记忆,那段并不完整的薄奚与他之间的博弈,叫他回想起来都觉得生动可爱。
有多长时间,他们再没有这样平静的相处过了。
薄奚已经数不清了。
在无间地狱的一千五百年叫他麻木了对时间的感知,只有刻入骨髓的执念提醒着他支撑下去。
他仰着头,放空这个属于人类的躯壳,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个只允许出现在梦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