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有些事情她并未来得及向对方说明,这份厚礼只能暂受冷落了。
“王阿姨,这两盒保健品您先放起来吧。我会把秋秋的心意带给他们,只是他们现在大概是顾不上保养身体的。”
王阿姨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她贴心没有多问。
在玄关口换好鞋,郝晴接过王阿姨用保鲜袋装好的两片面包,忽然想起来地问道:“对了,王阿姨。我换下来的睡衣,就放在三楼沙发上,因为是丝绸面料的,好像不能直接丢进洗衣机吧?要是洗坏了,我可赔不起。”
“哦,关于那个啊……”王阿姨捂着嘴笑起来,“小姐今早也关照过了,这套睡衣就送你了。”
某种不好的猜测霎时袭上心头,郝晴心有不甘地嗫嚅:“她不会是嫌弃我穿过吧?”
虽然人家是金贵的大小姐,不想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也很合理。
但她昨晚明明已经虔诚洗过澡,浑身上下搓洗得没有一丝污垢,洁白得都能和浴室瓷砖交相辉映。
在这种情况下,借穿几个小时她的睡衣,也还会被嫌脏吗……
谁知王阿姨给出一个她意想之外的理由:“小姐说,早上路过你那里,看到你睡觉流口水了,滴在她的睡衣上。”
郝晴石化:“哈???”
……
直到坐在出租车上入定,反复回想了好多次后,郝晴才终于确定下来——恶劣的于大小姐一定又在捉弄她了!
她根本就没有流口水!
否则她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嘴角下巴怎么会干干爽爽没有一点黏滞感!
这人大概是看不惯自己比她晚起,所以存心给她找不痛快。殊不知她昨晚翻来覆去,失眠到四点,现在还闹头疼呢。
想通了这点,郝晴不必再为自己出洋相的事而懊恼,那么先姑且将于恒秋的事情抛诸脑后。
回家将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简单收拾打包,当然不能忘了重中之重的户口簿,郝晴拖着行李箱紧赶慢赶抵达了苏州市立医院,她的母亲李月岚已在这里观察治疗了将近一个月。
踏入乱哄哄的八人病房,即使是工作日,其他床位也有前来探病的亲戚。你一言我一语,从早到晚都没个消停。
她和父亲郝雷轮流陪护的这一个月间,可谓身心俱疲。当然两相比较,心之疲又是远远胜于身之疲的。
也不知……妈妈这次是否能够再度难关……
“小晴来了啊,你这是?”郝雷正欠着屁股给妻子调输液的速度,侧目望见了风尘仆仆的女儿,还有立在她身后的行李箱,“和小对她们出去旅游吗?”
老郝口中的“小对”是郝晴的闺蜜之一。郝晴没想到在家里需要用钱又需要用人的节骨眼上,父亲猜测她出去旅游时的口气是那么四平八稳。
他不会生气吗?
抛下病重的母亲而自己跑出去潇洒什么的……
郝晴眼里的光仿若灰烬般沉沉落下,其实这和她接下来想做的事,没有多大分别。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抬眸郑重地与郝雷对视:“不是的爸,我昨晚说的重要的事,一会儿我们出去说。”
郝雷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下。恍然间,他察觉到这段时间对女儿的关注太少,以至于她像是刚刚遭遇了人生最大的难题,而他却一无所知。
靠墙根的病床上,李月岚了无声息地躺着,唯有气流顺着鼻吸管的鼓动可以让人稍稍获取一些心安。长期卧床导致她面部苍白浮肿,左半边的手和腿自从第一次中风之后便一直机械地扭曲着,在薄被下隆起不自然的角度。
是的,这已经是她母亲第二次中风了,约莫发生在半年前,不仅加重了她的肢体偏瘫,经历了一场昏迷的她更是因为一定程度的大脑损伤,基本被医生宣判了此生将永远与病床为伴。
这次,郝雷不得不辞去学校里的职务,即使他明明距离退休只差六年了。年级主任很遗憾地告诉他,没能为他争取下来内退资格。
“没事,”他拍拍对方的肩,“社保也交够了,以后的日子我可以专心照顾小月,挺好的。”
他甚至隐约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十年前李月岚第一次中风后,他没有停下脚步,一心挂念着工作,挂念着一届届的毕业班学生。他醒悟得太晚,以至于疏忽了对太太的照料。
而如今,李月岚的病况比头次严重许多,郝雷是做好勇挑重担的准备的,可千小心万小心妻子还是因病毒感染,引发了肺积水。
住院的一个月里,积水抽了又涨,涨了又抽,各项检查都做过了,原因尚且不明。
要不怎么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呢……
她母亲42岁之后的人生是悲剧与悲剧叠加的总和。
郝晴想要打破这样的困局,她一步一步走向病床,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母亲交错着细纹的额头。
尔后,她俯身附在李月岚耳边,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妈,我要结婚了。你放心,秋秋她挺好的,我也会多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