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怕苦怕累,而是不愿重温那段无比煎熬的日子。
没想到,淘淘生下来没两天,家里还在人来人往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这个粉嘟嘟的肉球球。
人总是健忘的,尤其是那些痛苦的记忆。
当李曼桢试探着把目光投进襁褓,心中唤起的居然是良子小时候又笑又闹的可爱模样。
淘淘将来也必定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从他一点儿也不认生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这孩子最让人叫绝的就是极少哭闹。
妈妈不在,爸爸也行,都忙去了,桢阿姨还在呢!
总之就好像天生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一点儿也不害怕。
一天中的大半空闲时光,李曼桢都是在淘淘的小床边度过的。
那种感觉,像是在守护,也像是在疗养。
即使这里不是自己的家,看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毫不影响她呼吸这安宁的空气,沉浸在亲手营造的温馨氛围里。
曾经的那些疲惫无助,苦闷凄惶,都被这平静而充盈的生活反刍着,消化着,疗愈着。
煎熬半生,除了越来越懂事,越来越有主见的儿子,还收获了什么,成就了什么?
并没有。
但是,她不后悔。
生活于她并不算吝啬,闯过变故,挨过艰难,日复一日的磨砺中,沉淀下来的是善待生活,就是善待自己的领悟。
平常人,未必懂得如此从容不迫的雕琢时光。
不计前嫌,才能体味苦尽甘来,揽镜梳妆,自己还不算老,日子自然还要认认真真的过。
当然,生活还远没有进入无忧无虑的养老阶段,来自生命本源的渴望还是会时常敲打不甘寂寞的身子。
李曼桢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在这件羞于出口又格外敏感的事情上,调皮的小两口一而再的给她出难题不说,还即将颠覆她自以为宁静的内心世界……
好在餐桌上的许大老爷表现得还算正常,即使跟那位峰哥喝了酒,也把眼睛管束得规规矩矩,并没逼得李曼桢连头都不敢抬。
椒麻鸡只剩一副头脚的时候,祁婧接了个电话,说新一期节目被卡了,要修改,一边擦嘴一边跟那夫妻俩请假,得赶到公司去加班。
还没等许先生批准,峰哥说话了,“我说弟妹,你们拍的那个‘婧主子’我看了,太有意思了,嘿嘿,我就对这个演戏啊,特好奇,你带我去探探班呗?”
祁婧忸怩一笑,“我们那都是小打小闹的,你这么大老板……怕到时候我都不好意思了!”说着,瞟了自个儿男人一眼。
“什么大老板啊,我就一普通粉丝,”说着,把杯子里的酒一掫,就跟着去换鞋,回头跟莫黎说:
“媳妇儿,你就在这儿好好帮忙看着淘淘吧,顺便多跟李姐取取经,我先走啦!”
直到目送着两个人一起出了门儿,莫黎坐在那儿也没说话。
这顿饭吃完,她的话是最少的。
李曼桢只道是这位名模大小姐性格腼腆,有些认生。
然而,收拾碗筷的时候,从厨房半掩的门缝往客厅瞟了一眼,那一幕看得她心里一阵翻腾。
莫黎长腿交叠,斜着身子坐在单人沙发里,正笑吟吟的伸着一只胳膊把什么东西递进许博的嘴里。
半截白藕似的胳膊,透亮的指尖儿被阳光照得直晃眼。
半张着的小嘴儿红艳艳的,舌尖儿上还沾着一片儿瓜子皮,半吐未吐的,像是等着男人来帮她叼走。
而那娇媚又带着点儿放肆的眼神儿却让人直接想到半夜里勾魂的女鬼。
许博刚收起的笑还有一丝挂在嘴角上,抻着脖子去接,舌头粘住了一颗瓜子仁儿,眼看着两根兰花指尖儿要给衔住了……
钓鱼的画面在李曼桢脑际闪现,许博刚要咬钩儿,那酥红香饵冷不丁的一夺,咯咯笑着飞走了。
舌尖儿上的瓜子皮被拈下来的同时,一道目光扫过厨房的门。
李曼桢赶紧低头洗碗,没来由的把橡胶手套蹭得吱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