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仕廉也放下了刚刚出生的女儿,跑到了屋外。
屋子外面已经成了人的海洋,人们相互拥抱着、庆贺着,声嘶力竭地叫着,到处都是如开天辟地、地动山摇般的欢呼声。
萧仕廉仰面朝天,迎着那滂沱大雨张开了嘴,雨滴快速地击打着他的身体、他的皮肤,又落入了他的口里,带来了一丝不易觉察到的疼痛,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的心情无比地激动:终于下雨了!
百姓们有救了!
萧仕廉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来,很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终于没有辜负皇帝对他的厚爱,下雨了,旱情疏缓了,他也不需要辞职了。
这不但是他自己的一种解放,也是对皇帝的一种解放。
长年的仕途生活使他知道“国富则民安,风调则雨顺”这个道理,旱情如果再不得到缓解,也许百姓就要起来造反了,国家也肯定会动乱起来。
“萧兄,恭喜啊!”一个声音从萧仕廉的身后传来,他连忙转过了头,看到来人原来是御史中丞贾羿(yi)。
这御史中丞是大汉帝国监察机构御史台中的副职,比工部侍郎低了半级,是个从二品的官阶。
本来这御史台的职责就是“纠察官风,肃正纲纪。大事庭辩,小事奏弹。”上至宰相,下至一般的小官,全部都在御史监察弹劾之中,所以寻常官员见到了他们都会有些胆怯的感觉。
尤其是这个贾羿,更是刚正不阿,执法严明,他要是执拗起来,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
不过萧仕廉并不怕贾羿,反而两人还是很好的朋友。
正是“物以类聚”,两人都是正直的人,都是对皇帝忠心耿耿,对百姓关怀备至,所以两人经常会在一起饮酒品茶,共谈国事。
看到好朋友浑身上下都被大雨淋得像落汤鸡一样,萧仕廉也笑着对贾羿说:“同喜同喜啊。贾兄四十好几的人了,却也一付心思落在国家和百姓的身上,在如此大雨中与民共庆,实在是我等朝官的典范啊。不过贾兄也得注意身体,毕竟不比年轻人了,要是被大雨浇病了,却是朝廷的损失了。”
“多谢萧兄关怀,作为一名朝廷官员,自然是要为皇帝分忧、为百姓解难的了。其实对萧兄来说,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啊!”贾羿笑道。
萧仕廉知道贾羿的话中之意,他笑着摇摇头,说道:“贾兄,相比天降甘霖这样的天大喜事来说,兄弟我的喜事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了。说来惭愧啊,如果我能更多地考虑到各种灾祸的可能性,计划好对付灾祸的各种方法,做到”未雨绸缪“,那百姓也就不会如此受苦了,也就不会让皇上如此担忧了。”
“萧兄多虑了,老天爷做的所有事情自然有它的道理,我们区区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够与它相抗呢?我想这次大旱也是事出有因的……”说到这里,贾羿突然压低了声音:“恐怕就是对去年帝国的征讨行动的一个警示吧。”
萧仕廉睁大了眼睛望着贾羿,他没有想到好朋友竟然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他连忙朝四周望了望,也低声对贾羿说:“贾兄,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那可是皇帝御驾亲征的啊!还好是对兄弟我说的,要是别人听了,当心把你送进大牢!再说了,那个倭国是大汉帝国世代的仇敌,讨伐他们难道有错吗?“
“萧兄不要着急,倭国是帝国的世仇,这个我不否认。只是战争使得生灵涂炭、家破人亡、国家衰败、社会动荡,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我一直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条国家之间交往的原则,即便如倭国这样的禽兽之国,我们也应该抱着这样的原则来对待他们……倭国已经很久没有骚扰过大汉帝国了,这次征讨多少有些师出无名啊。”贾羿叹了口气。
“贾兄说得本是不错,不过既然是皇上确定的事情,我们当臣子的还是应该鼎力支持才对!我们的皇上也算是个英君明主了,他做的事情自然会有他的考虑的,而且他不是还征求过许多大臣的意见了吗?”萧仕廉说。
“唉,萧兄,这正是我所觉得奇怪和担心的事情啊。皇上刚刚继位的时候,的确是礼贤下士、关爱百姓、兼听则明,那时候我们君臣关系融洽,皇上也比较能够听取我们的意见。可是慢慢地,他好像变了许多……唉,算了,不说了,妄议皇上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啊……可是,皇上现在怎么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呢?”
贾羿还是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贾兄!”萧仕廉被贾羿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四周张望,见到并没有人关注这里,他才舒了一口气。
“贾兄,今天是举国大喜的日子,咱们还是不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萧仕廉想分开贾羿的注意力。
“哦,是的,是的。你看,我又发起牢骚来了,咱们还是不聊国事,不聊国事……萧兄,你的两个小丫头都起名了没有啊?”贾羿笑道。
“尚未起名,还请贾兄提个建议啊。”萧仕廉见贾羿不再议论皇上,一颗紧张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两位兄台,在聊什么这么投机啊?”贾羿还没来得及回答萧仕廉的问题,一个声音便抢先响了起来。
贾羿和萧仕廉转头一看,来的却有三人,都是朝中大臣,都是平时和他们聊得到一块儿的朋友。
说话的那位是张恢,官拜翰林院掌院学士,从二品,掌管着由皇帝直接发出的极端机密的文件;另外一人叫吕冉,官拜枢密院副史,正二品,专司“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以及“侍卫诸班直内外禁兵,招募阅试迁补屯戍赏罚之事”;这第三人叫高颎(jiong),官拜度支司副使,从三品,掌管全国财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