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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宋国而言,广宁王赵存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倘若他能将荣宁公主嫁给齐国新君,那就是他最大的作用。倘若不能,只要能膈应齐国,也算是他有点用处。傅询自然知道宋国国君打的是什么主意,便与信王爷做了场戏,要将宋国西北的十五个重镇诈过来,反将宋国一回。却不料赵存不安分,上钩之后,偏偏打起借刀杀人的主意。事情牵连到韩悯,把韩悯害成那样,傅询就忍不得了。但是纵使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如今两国仍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傅询就要处置宋国使臣,恐怕并不占理。况且今晚就要动手,仓促之下,多生变故。卫归也有些为难:“请陛下三思。”傅询瞧了他一眼:“无妨,你去领兵就是,朕自有安排,宋国不敢吭声。”再劝不能,卫归也怕惹他厌烦,只好领了命下去,一边想着该怎么办。七月初一的朝会上,借着九月秋狩清理猎场的名头,傅询就把李恕手里的玄鹄军兵符交到卫归手里。如今玄鹄军就在永安城外,让他去领兵,领的也是这支军队。而此时,宫中鹰舍也接到消息,两只苍鹰箭似的飞出宫墙,一只往驿馆去,一只去了信王府。今晚就要处置赵存,荣宁公主赵殷第一个不同意。倘若只是要赵存的命,她自己暗中谋划,也能办到。但是赵存害她,背后是受了宋国国君的指使,不从宋君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单单处置赵存,她不甘心。此时已是傍晚,房里点着照明的蜡烛,赵殷拿着苍鹰送来的纸条,凑近烛焰,纸条很快就烧起来,变作灰烬。她将落在地上的灰烬收集起来,埋在房中的花盆里,一面思忖着,该怎么办。几次见过面,她很清楚,齐君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暗中蛰伏谋划,只等着一击必中。今日将事情提前,一定是赵存做了什么事情,踩中他的底线了。如果能知道是什么事情就好了。赵存也是,竟然生生把自己的死期提前了。他在找死这方面倒很有天赋。赵殷洗了把手,正忧愁时,忽然想起一个人——韩悯。且不想傅询是不是因为韩悯的什么事情,才要提前处置赵存。要劝住傅询,这个人选非韩悯不可。这个决定做得匆忙,韩悯或许还不知道,又或许,傅询根本就没告诉他。赵殷笑了一下,拿起披风,系上系带就要出门。她出门时,阴云低压,风雨欲来。荣宁公主的心腹驾着不起眼的小马车,进入韩家所在的小巷,赵殷掀开马车帘子。这是她第一次来韩家,她原以为傅询那样喜欢韩悯,应当给他修一座金屋子来住,却不想韩家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不过很快的,她就看见巷子那边有侍卫向这边看来,应当是傅询安排的人。马车在韩家宅院前停下,开门的也是宫里的宫人,但那宫人身后又站着两个侍卫。宅子虽然偏僻,但是防卫做得很好。赵殷不敢妄动,只说自己是宋国荣宁公主身边的侍女,请人进去通报,自己就在外边等着。不多时,宫人又来开门:“小韩大人有请。”“多谢。”赵殷跟着他,一路进了韩家。韩悯睡了一整天,这时已经醒了,正裹着毯子坐在榻上,小口小口地喝鸡丝粥。小剂子陪着他,拿着手帕和茶水。赵殷一步迈入房中,外边就响起雷声,要下雨了。见过礼,韩悯朝她笑了一下:“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她望了望四周,院子里还站着侍卫与宫人,韩悯身边也有一个小太监。也顾不得这么多,她看了一眼小剂子,小剂子很识趣地端着东西走远了。于是赵殷坐到韩悯身边,压低声音:“圣上调兵了,今晚就要处置赵存。”韩悯一惊:“怎么……不是……”他果然不知道,赵殷又道:“我也是才收到的消息,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韩悯定下心神,看了她一眼:“圣上这么做,自然有圣上的道理,公主不必多虑。”“这……”赵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韩悯分明还是更信傅询,方才她直说傅询这事情做得不太妥当,韩悯就不高兴了。不过她也没苦恼太久,同样来请韩悯的人也到了。信王李恕。他在收到传信之后,也觉得不妥。想去直接找圣上,但自己又仍在圈禁期间,确实不太方便,思来想去,最后从王府侧门离开,到了韩悯这边。韩悯问:“小叔叔也觉得不妥?”“是。之前的谋划分明万分周全,圣上为何要一意孤行?我与公主仍在暗处,不方便在人前露面,再者,我们也劝不住圣上,还是请你走一趟吧?就算一定要这般行事,也不要急于今晚。”韩悯抿了抿唇角:“我知道了,我换身衣服就过去,他现在在哪里?”外边宫人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小剂子端进去,韩悯端起碗,连药渣都喝尽了,起身去换衣裳。轰隆一声雷响,外边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秋雨。雨幕里,马车辚辚碾过地面,溅起水花。马车里铺着几床厚厚的毯子,所以在雨里行进也不颠簸。韩悯大病未愈,坐在毯子上,身上披着隆冬时节才穿的狐裘大氅,袖中揣着手炉,半张脸藏在雪白的狐毛后边。小剂子在一边伺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公子还冷吗?”“没事,我不冷。”韩悯不知道傅询是为了什么才要做这样的事情,他只是想,这样一来,傅询想要的十五个重镇不是就没有了么?忽然向使臣发难,倘若宋国退让,那便无事发生;倘若宋国拼死一战,他们虽能险胜,但也占不到什么好处。也不知道傅询究竟有没有筹谋。所以他想着,还是要去看一看。说他多事也好,被问罪也罢。雨滴打在马车顶上,噼里啪啦的,教人心烦。他打开窗子朝外看了一眼,雨水将周围罩得灰蒙蒙的,街道的商铺前,已经点起灯笼,烛光明明灭灭。小剂子很快就把窗户关上了:“公子小心受凉。”韩悯转回头,忍住喉咙里微小的痒意:“嗯。”小剂子还是担心他:“这样去找圣上,圣上会迁怒公子吗?”“不会。”韩悯掩着嘴,咳嗽了一声,“他已经知道我要过去了。”“公子是说?”“你当家里那群侍卫是做什么的?荣宁公主才来找我的时候,就有一个溜出去向他报信了,这时候应该快到了。”韩悯很适时地打了个喷嚏,吓得小剂子再给他添上两三件衣裳。果真如他所说,一个穿着便服的侍卫骑着马,从雨里匆匆跑过,最后在驿馆对面的一座茶楼前停下。这座茶楼正对驿馆,坐在楼上,就可以将驿馆全景收入眼底。侍卫在门口解下蓑衣与斗笠,然后快步上楼。傅询就坐在窗边,双手搭在圈椅扶手上,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卫归就站在他身后。他的动作很快,出城一趟已经回来了,整肃好的军队,将驿馆团团围起。那侍卫跑着上前,禀道:“陛下,小韩大人来了。”一时间,手上动作停下,傅询豁然站起:“外面下这么大雨,他来做什么?”他忍住火气,又问:“到哪里了?”“还在路上,臣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傅询阴沉的目光扫过卫归,卫归满头雾水:“臣冤枉啊,陛下,真不是我……”他紧张得连自称都忘记了,对侍卫道:“快,告诉陛下,下午谁去找小韩大人了。”“下午荣宁公主的侍女,还有信王府的人都来过,卫将军不曾来过。”卫归松了口气:“陛下你瞧,臣是清白的。”等回过神,傅询已经走远下楼了。茶楼门前,傅询接过斗笠,草草往头上一扣,就走进雨里。长街那边,正巧驶来一辆马车。他大步朝马车走去,马车也在不远处停下,小剂子跳下马车,撑开伞,掀起帘子。韩悯拢着大氅,走下马车,一抬头就看见傅询正阴沉着脸,朝他走来。他走到韩悯眼前,从小剂子手里接过伞,对他道:“你去卫归那里。”卫归也正撑着伞上前来。小剂子一走,他二人站在同一把伞下,哗啦的雨声里,傅询说话的声音,韩悯听得格外清楚。“马上就天黑了,还下着雨,你来这里做什么?”韩悯小声道:“我还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呢。”“他们给你报信。”“没有。”没有,还敢撒谎。傅询淡淡道:“来回折腾,等会儿病了,又缠着人不放。”“我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你家里人都知道,你缠了我两天两夜……”韩悯大约是恼了,抢话道:“就不能进去说话吗?这里很冷很吵。”说完,他就噔噔地踩着木屐向前。木屐防水,但是笨重,脚下踩起水花,都溅在傅询的衣摆上。走了几步,韩悯也发现了,于是他放轻脚步,往远离傅询的方向挪了挪。傅询反倒不高兴了:“过来点,身上都淋湿了,又要缠着人一起睡觉。”原本是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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