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但是他无法阻止自己的心底为塞拉的目光而升起的热流。他知道的,无论他和他的虫崽处于什么样的复杂关系之中,无论他的虫崽是否对他的“爱”不肯松口,他们都拥有彼此,永远拥有彼此。
nbsp;nbsp;nbsp;nbsp;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
nbsp;nbsp;nbsp;nbsp;这就足够好了,埃德温从未想过——从未奢望过更多,也不想了解更多。他有太多未竟之事,他身上背着阿克斯元帅和无数同胞的血债,只要他还有一息尚存,他的生命就不只属于他自己。
nbsp;nbsp;nbsp;nbsp;“阿克斯元帅说,母神不会眷顾我们。”埃德温重复道:
nbsp;nbsp;nbsp;nbsp;“我不知道母神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一点。没有任何一个神明会让自己的子民觉得存活都是一种奢侈,没有任何一个神明会让自己的子民认为自己的出生是一种原罪,没有任何一个神明,能让我们失去声音,失去自我,失去灵魂。”
nbsp;nbsp;nbsp;nbsp;“我不相信,这样的神是虫族的母神。我也不相信,我的灵魂生来不配高歌,我的身体只是承载的容器,我的一生无论做出什么样的成就,到头来只能将功勋和成果拱手让给从未上过战场的雄虫。”
nbsp;nbsp;nbsp;nbsp;“即便没有神明,我们还有彼此。我的同胞,如果你们选择深信教廷的规训,选择从未眷顾过你们的神明,而不选择你们身边有血有肉,在战场上无数次看护你们后背的同胞,我不会阻止你们。我并未隐瞒,我是一个被雄虫标记的雌虫,你们中的很多虫或许会觉得我幸运,因为我短暂的逃离死神。但是我的同胞,我无数次直面过死神,我并没有出众的运气,我有的,只有无数双伸向我的手,一次次将我从深渊之中拉出来。那是我同胞的手。”
nbsp;nbsp;nbsp;nbsp;埃德温又迅速扫了一眼双颊泛红,俨然已经为埃德温的光芒而折服的塞拉,似乎对自己无法提及塞拉对他的帮助而感到愧疚,但是这个雄虫似乎并不在意。他满眼只有冷静、决然、高举着复仇烈焰和革命星火的埃德温。
nbsp;nbsp;nbsp;nbsp;“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做出一个选择。跟随我,我将尽我所能用我的经验和战力,为你们提供庇护,或者选择沉默、遵守着教廷的教条,将被雄虫标记的我视为亵渎军队。我都全盘接受,如果我不被选择,我不会将自己强加于上将的军衔,我会以普通士兵的身份进入军队,因为我属于这里。而你们或许会拥有一个诺亚公爵指派的,未婚军雌成为你们新的将官,他或许是你们高级军官中的一员。”
nbsp;nbsp;nbsp;nbsp;埃德温平静地说:
nbsp;nbsp;nbsp;nbsp;“这就是我想从你们身上得到的答案。”
nbsp;nbsp;nbsp;nbsp;他硕大的翅翼掀起一阵厉风,而后收敛在了他的身后。他双足落地,目光坦然地看着他的同胞,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空气中无形的压力似的。
nbsp;nbsp;nbsp;nbsp;一秒、两秒十秒。
nbsp;nbsp;nbsp;nbsp;塞拉听到了第一个轻微的“咚”声,像是来自远古无声的鼓点敲击着大地,看不见的力量荡过所有生命,和着风、日光一起协震。他屏住呼吸,轻轻转过身,他睁大的双眸中,校场上沉默如同人偶的军雌接二连三地、缓缓单膝点地,他们的右手无声握拳,点在自己的左胸,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nbsp;nbsp;nbsp;nbsp;他们的指节沉默地敲击着自己的胸口,发出古拙沉闷的响动。几息过后,更多的军雌伏低了身体,单膝点地,颜色各异的瞳仁无声又沉重的看着同样的方向,那是站在高台之上,神色肃穆的埃德温。
nbsp;nbsp;nbsp;nbsp;放眼望去,校场上几乎看不到站立的军雌,他们单膝点地,右手握拳扣着胸口,沉闷的敲击声混合着沙场上的血腥和烟尘气息,荡漾在空气中,他们的眼眸沉默而坚定地看向埃德温,一双双的眼,不再属于一个个毫无反应的提线木偶。
nbsp;nbsp;nbsp;nbsp;他们看着他们的上将,他们的同胞,他们自己的佼佼者,做出了他们自己的选择。
nbsp;nbsp;nbsp;nbsp;埃德温在高台之上面对所有军雌和摄影机器,也利落地单膝点地,做出了与军雌一样的动作。这是他们在入伍时对帝国宣誓效忠的仪式,不仅代表他们忠诚的归属,更无声地传达出只有军雌才懂得含义:
nbsp;nbsp;nbsp;nbsp;他们日后,为埃德温而战,为自己的同胞而战,为正义和自由而战。
nbsp;nbsp;nbsp;nbsp;塞拉的眼底渗出了一层薄泪——好吧,事到如今,他得承认他有点爱哭,和他的身体状态无关,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对吧?这里没有地球上对男人流血不流泪的规训,他是个雄虫——随便什么玩意儿,他不在乎。
nbsp;nbsp;nbsp;nbsp;他永远会为埃德温而落泪,永远会为了生命在苦难之中寻找出路的革命精神而落泪。
nbsp;nbsp;nbsp;nbsp;雄虫新闻工作者和一些教廷的雄虫也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们中的许多发出被卡住喉咙似的抽气声,似乎不愿意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
nbsp;nbsp;nbsp;nbsp;他们不明白,千百年来的洗脑和规训,无数的压迫和死亡,为什么没法吓退这些该死的军雌呢?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前几日还循规蹈矩,令行禁止的军雌,会为了一个离开军队一年有余的前上将,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举动?他们怎么能不恐惧母神,怎么能不恐惧雄虫对他们叛逆行为的厌恶吗?
nbsp;nbsp;nbsp;nbsp;他们怎么敢不讨好雄虫了呢?他们明明知道教廷让他们阻挠埃德温重归军队,阻挠埃德温重掌军权,他们怎么敢违背神训呢?
nbsp;nbsp;nbsp;nbsp;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作为雄虫,他们只觉得一股刻骨的寒意从他们的脊柱爬上来,他们口中苦涩,那是他们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nbsp;nbsp;nbsp;nbsp;那是恐惧吗?
nbsp;nbsp;nbsp;nbsp;第70章第70章你敢说标记你的雄虫究竟……
nbsp;nbsp;nbsp;nbsp;庄严肃穆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塞拉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黑发雌虫,偷偷摸摸地擦掉自己的眼泪。他倒不是多么在意自己的“硬汉”形象,但是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成为他的把柄。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一场盛大的直播,观众不止是第四军的军雌、肚满肠肥的雄虫,不止是皇族、教廷,还有亿万通过手环见证这一切的雌虫和亚雌。
nbsp;nbsp;nbsp;nbsp;或许他们此刻无法完全理解眼前这一幕的意义,或许他们中的大多数还会因为这幅情景让雄虫不满而感到恐惧。或许他们在向教廷或者虫母祈祷,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nbsp;nbsp;nbsp;nbsp;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会在黎明破晓时分,在星光璀璨之时,从一场噩梦中清醒过来。
nbsp;nbsp;nbsp;nbsp;几个寂静的呼吸之后,埃德温率先从高台之上站了起来,他单手覆盖在第四军的军旗,和帝国国旗之上,开始了他作为上将和第四军的实际掌权者的宣誓。他对虫母宣誓、用性命宣誓,用他的荣耀和名誉宣誓,而这一次,没有谁胆敢出来阻挠他。
nbsp;nbsp;nbsp;nbsp;因为他得到了这些军雌真正的效忠,这是那些尸位素餐、草菅人命的雄虫永远得不到的东西,这也是教廷千百年来不断渗透,却仍然求而不得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没有一只虫预料到了如今这样的情形,即便塞拉也没有做过这样的预案。他原本只想让埃德温顺理成章的接管第四军,因为埃德温比任何虫都要有资格做一军之长。塞拉预料到他们会遇到一些阻挠,教廷虽然根据口头协定,并没有在法庭和议会上对诺亚公爵夺回第四军之事使绊子,可是这不代表教廷会对塞拉的成功喜闻乐见。
nbsp;nbsp;nbsp;nbsp;埃德温被雄虫标记过的身份是他的命门。自古以来,保守派的势力不容小觑,即便是深受压迫的生命,也会趋于保守,恐惧变革,不止是因为他们贪图自保,而是未知的变化才是最令人恐怖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在人类社会中,人类这样的品行也让历史陷入轮回,社会的进步时常前进一步,倒退两步。人性中的顽固会让看似沉默顺从的人成为最偏执的盲目者,而塞拉并不认为教廷会不利用虫族社会中的保守力量,为埃德温的任职增加绊脚石。
nbsp;nbsp;nbsp;nbsp;所以他今日选择和埃德温一同站在这里,他用来应对雄虫的为难和煽动。可是他几乎什么都没做,只一味用满是星光的目光看着台上所向披靡的黑发雌虫。
nbsp;nbsp;nbsp;nbsp;他低估了军雌的向心力,低估了多年以来,埃德温和阿克斯元帅在这些军雌心中的地位。是的,在教廷的控制下,这些军雌被迫成为一群沉默的羔羊,他们被迫遗忘血淋淋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