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陟下意识地去看林微明的左耳。
垂落在侧颊的凌乱发丝遮挡住了视线,但还是可以隐约瞧见,他耳垂上原本戴着坠子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
姜陟听见自己的声音陡然变得干涩,从嗓子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点徒劳的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
虽然心中已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遍。
林微明随手将另一只手中的光球抛向半空,光球转眼便化成无数个光点,像在空中亮起了无数个小灯,将整个地宫照得透亮。
姜陟终于清晰地看见了他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脸。
“剑骨。”他的声音平静又分明,“这便是我从封印秘境之中带回来的,剑骨。”
剑骨。
真的是剑骨。
这两个字从林微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就像是有一根极细的针,顺着他的话语悄无声息地刺进了姜陟的耳朵,然后又在他的脑子里轰然炸开,震的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姜陟不是没有好奇过林微明的这个耳坠,他还记得当初在工作室的时候,有试探性地问过他,当时他是怎么表现的?
他侧开了身子,似是不想让他知道一般,避开了他的问题。
是心虚?还是害怕?亦或是,嘲弄?
这么想着,姜陟的胸口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手指也不自觉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那点疼痛却始终像是隔了一层,远远的,麻木的。
只心头的一口气,堵得人都开始发冷发颤。
“林微明!”他忍不住质问道,“你每天戴着这个东西出现在我面前,是不是根本就是故意在耍我?觉得作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声音中弥漫的火气几乎要从字与字之间直接烧出来,直烧向眼前这个隐瞒了太多东西的混蛋,好像要把他烧“死”才能解气。
明明应该是这么气的,但一双眼睛却控制不住兀自先红了起来,衬得他面上那些尖锐的怒意,都霎时变得可怜了起来。
姜陟却是最痛恨在旁人面前表露出一丝软弱,也许从前的林微明可以,但现在不行。
所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把顺着喉咙翻上来的那点涩意整个给压了下去。
可林微明没有再说一个字。
他就站在那里,分明只往前几步便触手可及,却又好似只是这悠悠天地间的一缕魂魄般,哪怕是随便吹来的一阵风都能给吹散了。
好在这地宫里,是没有风的。
于是林微明还能站在那里,长久地注视着他,像是从前没有见过,又像是以后见不到了一般,注视着他。
他看过来眼神清晰又明亮,或许是认识他这二十多年来感受最为真切的一次,没有被冰封的冷气,没有被愧疚浸没的哀色,姜陟看见了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如同沉在清澈溪底的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能映出的,只独独一个自己而已。
好像从来如此。
也就在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纠结林微明到底有没有耍他已经不再重要了,一种莫名的慌乱掩盖了所有的疑虑和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