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你在看什么书?”
nbsp;nbsp;nbsp;nbsp;言霁偏着头想去瞅书名,顾弄潮并没转眸看言霁,视线一直落在书页上,但眼角的余光却不自知映上言霁的模样,黑字白字皆如被水晕染开一般模糊,顾弄潮再无心辨识书上的文字。
nbsp;nbsp;nbsp;nbsp;手指停顿在页角良久未动,言霁伸长手替他翻页,轻声说道:“皇叔走神了?”
nbsp;nbsp;nbsp;nbsp;如此,顾弄潮总算收了书侧过头看他:“今日怎么散学这么早?”
nbsp;nbsp;nbsp;nbsp;一句话熟稔地好像言霁回到这边已是天经地义,言霁也很自然地回:“课业完成得早,所以就走得早。”
nbsp;nbsp;nbsp;nbsp;顾弄潮沉思片刻:“将你的课业给我检查下。”
nbsp;nbsp;nbsp;nbsp;言霁心头一咯噔,没有任何一个学子不害怕家中长辈抽查课业,虽然顾弄潮实际比他也不大多少,但那一身庄贵之气,让言霁比起自己的父皇更怵顾弄潮。
nbsp;nbsp;nbsp;nbsp;最终课业还是被顾弄潮检查了。
nbsp;nbsp;nbsp;nbsp;言霁站在书案侧旁,偷偷搅着手指,瞥见顾弄潮又翻了一页,上面依然是自己胡乱作答的问卷,诗是乱接的,字是乱画的,通篇看下来就是一篇篇鬼画符。
nbsp;nbsp;nbsp;nbsp;言霁心中嘀咕,早知顾弄潮要检查,他就答得认真点了。
nbsp;nbsp;nbsp;nbsp;至少这会儿顾弄潮看他的眼神不至于这般怜爱。
nbsp;nbsp;nbsp;nbsp;“你有认真听典学授业吗?”顾弄潮问他。
nbsp;nbsp;nbsp;nbsp;言霁红着连将头低得快要埋进衣襟内:“有认真听的。”
nbsp;nbsp;nbsp;nbsp;“那为何”顾弄潮约莫是想问那为何答成这样,但临到嘴边,顾忌着小皇子的颜面,到底是没说得这么直截了当,“为何不是很理想。”
nbsp;nbsp;nbsp;nbsp;言霁抿了抿嘴,小声又小声:“理想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
nbsp;nbsp;nbsp;nbsp;顾弄潮默了一瞬。
nbsp;nbsp;nbsp;nbsp;那日顾弄潮揪着言霁给他将课业上错漏的地方反反复复讲了两三遍,只要言霁一旦露出类似听不懂的“迷茫”的情绪,他就不厌其烦再讲得更详细些,一道题举一反三,讲下来颇废精力跟时间,但顾弄潮没露丝毫疲意。
nbsp;nbsp;nbsp;nbsp;到窗外的天空渐变至深蓝,再到绽起的万丈霞光也被黑暗吞没,屋子内点起昏黄的烛光,言霁都不太好意思再假装愚笨了。
nbsp;nbsp;nbsp;nbsp;到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住时,言霁终于点了头,表示他听懂了。
nbsp;nbsp;nbsp;nbsp;再听不懂,就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耳朵有问题了。
nbsp;nbsp;nbsp;nbsp;言霁本以为顾弄潮给他开小灶不过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之后每每散学回来,顾弄潮都会给他检查一遍课业,再将不对的地方讲两三遍。
nbsp;nbsp;nbsp;nbsp;一次月考后,太学院的典学博士们都惊然发现,愚笨的十一殿下,竟摆脱吊车尾之名,成绩一跃千丈。
nbsp;nbsp;nbsp;nbsp;此等好事自然是要报上去给陛下知道,太学院也好借此讨些赏。
nbsp;nbsp;nbsp;nbsp;放月假的时候,许久不曾回宫的言霁,终于迎来了崇玄宗身边的总管公公传唤,说陛下要他回去一趟。
nbsp;nbsp;nbsp;nbsp;言霁不情不愿地回了宫,而这次回宫,却是自记事以来,第一次跟父皇产生争执。
nbsp;nbsp;nbsp;nbsp;父皇让他不要总是让镇国王府跑。
nbsp;nbsp;nbsp;nbsp;言霁自认自己是没有叛逆期的,但在这一事上,他意外地坚持自己的立场。最开始面对崇玄宗的询问,他还会找借口说镇国王府离太学院比较近,之后连借口都不愿找了,单单只说因为觉得镇国王很亲切。
nbsp;nbsp;nbsp;nbsp;但凡旁人哪个来听到这一句“亲切”,恐怕都会产生种抽离现实的迷幻感。
nbsp;nbsp;nbsp;nbsp;除了言霁,没有人会觉得亲切这两个字,跟凛然果决的镇国王顾弄潮搭边。
nbsp;nbsp;nbsp;nbsp;崇玄宗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让自己整日操心的儿子,难掩怒容道:“就你这般,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nbsp;nbsp;nbsp;nbsp;崇玄宗一面希望顾弄潮真能按照约定解决掉言霁身上的白华咒,一面又希望自己的皇儿不要跟顾弄潮走得太近,以免被利用。
nbsp;nbsp;nbsp;nbsp;可这两个要求本身就是矛盾的,白华咒的转移条件之一便是,双方都要有能为对方而死的决心。
nbsp;nbsp;nbsp;nbsp;“皇叔不会卖儿臣,父皇此番完全多虑了。”言霁鼓了下腮帮子,早在不知觉间,他跟崇玄宗的关系就已经疏远了很多,哪怕崇玄宗对他一如既往宠爱,什么好的都是仅着他这边,但言霁心中总有根无形的刺扎着。
nbsp;nbsp;nbsp;nbsp;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这根刺从何而来。
nbsp;nbsp;nbsp;nbsp;最终两人各退一步,放月假的那几天言霁必须回宫中,其余时间崇玄宗不干涉言霁会去哪。
nbsp;nbsp;nbsp;nbsp;过了几日,大约是怕言霁的心智在镇国王府受到怠慢,崇玄宗又下了一道圣旨,让镇国王顾弄潮代为照看十一皇子。
nbsp;nbsp;nbsp;nbsp;从那之后言霁去镇国王府变得正大光明,也更加频繁,甚至连太学院中的学舍都很少去了。
nbsp;nbsp;nbsp;nbsp;而关于言霁顶撞崇玄宗一事,也从宫墙里传了出去,前些时日九皇子才因惹怒崇玄宗而被禁足,但言霁犯了差不多的事,不仅没被禁足,反而获封了一封圣旨,原本就对他颇有成见的九皇子越发不忿,可是却没有像往些时日一般,将这股怒气发泄在言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