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陈行简看着她，说，“这是关于你，我能想到最好的一首诗。”
nbsp;nbsp;nbsp;nbsp;和你在一起
nbsp;nbsp;nbsp;nbsp;不和你在一起
nbsp;nbsp;nbsp;nbsp;这就是我
nbsp;nbsp;nbsp;nbsp;衡量时间的唯一尺度
nbsp;nbsp;nbsp;nbsp;海边，树下，男人略低的嗓音，像打磨过的砂石一样富有磁性。
nbsp;nbsp;nbsp;nbsp;诗便是这样，越质朴的词语，越直击人心。杜思贝咬唇笑起来，“你写的吗？”
nbsp;nbsp;nbsp;nbsp;陈行简一脸正经：“不，是博尔赫斯说的。”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杜思贝忽然一下特别羞恼，好像被陈行简反过来捉弄了一道，她绷起腮帮，气鼓鼓就要站起身：“什么嘛，我要听你原创的啊！”
nbsp;nbsp;nbsp;nbsp;“哦。”陈行简忍笑拉住她的手，将那枚钻戒推进去。
nbsp;nbsp;nbsp;nbsp;他盲买的求婚戒指，正正好好锁住她的无名指，仿佛冥冥中的一生一世。
nbsp;nbsp;nbsp;nbsp;“那就，我爱你。”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三天后，陈行易的追悼会，在洛杉矶海边的一处墓园里举行。
nbsp;nbsp;nbsp;nbsp;陈行易走得太急太突然，陈维风根本无法接受，连吃多天的药还是降不下血压，所以这场告别仪式完全由陈行简全程操办。
nbsp;nbsp;nbsp;nbsp;即便如此，杜思贝还是在人群中听到些闲言碎语。
nbsp;nbsp;nbsp;nbsp;“跪在蒲团上那个，就是陈家小儿子啊？长得挺俊，没想到做的净不是人事儿。”
nbsp;nbsp;nbsp;nbsp;“早听说他觊觎自己的嫂嫂，那宁小姐今天没来，还不都是为了避嫌，谁沾上他都得染一身腥！三十岁的人了，还在外面风流呢，谁知道去了中国有没有弄出野种。”
nbsp;nbsp;nbsp;nbsp;“哎，陈老爷子迟早被他气死。”
nbsp;nbsp;nbsp;nbsp;旁人正说到这，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笃，笃，笃。
nbsp;nbsp;nbsp;nbsp;空寂的大厅里响起缓慢而沉重的拐杖声。
nbsp;nbsp;nbsp;nbsp;是陈维风。他在苏荷的搀扶下，一手撑拐，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枯叶，颤颤巍巍走进来，走到正中央铺满白菊的灵柩边。
nbsp;nbsp;nbsp;nbsp;陈维风在儿子的灵柩前默然许久，他没有落泪，只是紧抿的薄唇发出细微颤抖，某一秒，他突然抬起手，伸进透明玻璃制成的灵柩里。
nbsp;nbsp;nbsp;nbsp;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已经入殓的逝者哪能随便碰！
nbsp;nbsp;nbsp;nbsp;陈行简迅速从蒲团上站起来，前去阻拦，“爸，您不能再摸哥了——！”
nbsp;nbsp;nbsp;nbsp;陈维风一扔拐杖，就要触到陈行易的那条胳膊反手扬起来，脆生生扇了陈行简一巴掌。
nbsp;nbsp;nbsp;nbsp;“我的儿子，我想碰就碰，你这个没良心的滚远点！”
nbsp;nbsp;nbsp;nbsp;陈行简没想到父亲会猝然动手，愣怔着后退了数步。他的一边脸颊很快泛红，浮起五根清晰的掌印。
nbsp;nbsp;nbsp;nbsp;苏荷忙拉住陈维风，不停给他顺气，“好了好了，行简他也是好心，你打孩子做什么！”
nbsp;nbsp;nbsp;nbsp;“你剖开他的心看过，知道他安的是好心？”
nbsp;nbsp;nbsp;nbsp;气头上的陈维风一把将苏荷也推开，指着陈行简大骂：
nbsp;nbsp;nbsp;nbsp;“宁栩她好端端怎么会生病，连追悼会都不能出席？你那天夜晚跑去她家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上辈子到底造什么孽，养出你这种畜生！你少在这装兄友弟恭的样子，我告诉你，你哥哥的遗产你一分钱都不要想，我死后更是一个子儿都不会留给你！”
nbsp;nbsp;nbsp;nbsp;陈家上世纪初就移民美国，开枝散叶这么多年，洛杉矶的半个华人圈都和陈家沾亲带故。因此陈维风此话一出，反倒令前来吊唁的不少年轻晚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互相递着眼神——陈行简得不到的家产，不正好落到他们头上。
nbsp;nbsp;nbsp;nbsp;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活泛了起来，唯有人群中的杜思贝，遥望着一身黑色唐衫的陈行简。
nbsp;nbsp;nbsp;nbsp;平日里冷肃得浑身带刺的人，此刻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刺猬，孤零零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柔软得没了任何形状。
nbsp;nbsp;nbsp;nbsp;陈行简不会还父亲的手，也不想做任何解释，他微抬起头，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爸，我做这些，从不是为了钱。”
nbsp;nbsp;nbsp;nbsp;陈维风冷哼一声。
nbsp;nbsp;nbsp;nbsp;厅堂里的光照在陈行简身上，他的黑发水洗过一般柔顺。只有杜思贝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