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铁笼子直接靠墙建的，前、右、上这三面都是墙，那么笼子位于开头或尽头角落的最高处，白色墙皮掉了一地，像被老鼠啃出的世界地图，露出墙后恶心的青灰色石头，挂着湿滑黏腻的苔藓。
nbsp;nbsp;nbsp;nbsp;他扒住铁栅栏往外看，这是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天花板非常高，左右两边各摞着五排完全相同的铁笼子，分五组，字母加数字编号，靠近门是a组，尽头是e组，一共100个笼子，自己的笼子是e01。
nbsp;nbsp;nbsp;nbsp;他的视力极限内，有几个笼子空着，大部分都关着人，但要么不知道昏了还是死了，要么奄奄一息，像丢了魂。
nbsp;nbsp;nbsp;nbsp;大概没死，铁笼子最下方都有一扇小窗，窗里摆着一个铁盘，他的笼子里也有，一个已经馊了的腐烂鱼头，鱼眼里探出一条蛆虫的脑袋，恶心地扭动着，还有一碗有些浑浊的水。
nbsp;nbsp;nbsp;nbsp;维持囚犯生命体征的吃食，大部分人都吃了，有的连鱼骨头都分几次嚼，不敢吃的也会喝水充饥，放眼望去，只有他的从没有动过。
nbsp;nbsp;nbsp;nbsp;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鱼头，四处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海腥味，潮湿又冷臭，久久不消散。
nbsp;nbsp;nbsp;nbsp;又是人口贩卖，类似命运号运输的血奴？
nbsp;nbsp;nbsp;nbsp;他没有看到监控，包括其他的任何电子设备，笼子都是插孔的锁。
nbsp;nbsp;nbsp;nbsp;以目前仅有的所见所闻，右港的“科技”含量非常低，很多地方甚至不用灯，而点蜡烛，更多依靠人力，即便是作为唯一使用电子设备的警卫队，互相联系也不用智能手表，而是非常古老的通讯器，甚至更多时候，他们选择口头交流，“监狱”建得这么质朴也算风格统一。
nbsp;nbsp;nbsp;nbsp;仓库没有灯，也没有人发出声音，比墓地还安静几分，让薛潮想到了海关区里的鬣狗，只有一两个忍不住的人扑向鱼头，嘎吱嘎吱嚼动充饥。
nbsp;nbsp;nbsp;nbsp;薛潮晃晃悠悠地跪起身，意识不清似的摇了摇脑袋，适应了一会儿失而复得的四肢，然后来到送饭的小窗前，嫌弃地夹起鱼头，和鱼头仅有的一只死鱼眼对视片刻，随手扔在旁边，捧起那碗浑浊的水。
nbsp;nbsp;nbsp;nbsp;他盯着碗里的水看了一会儿，准确的说，盯着他自己的脸，水面上的男人没有表情，浓烈到戾气的英俊五官，混在脏水的波纹里，几点化不开的墙灰缀在他流畅的眼尾，像刀锋甩出的血迹。
nbsp;nbsp;nbsp;nbsp;但重点在于他的眼睛，平时他的眼睛就是黑色，只有在透过光照的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虹膜的蓝。
nbsp;nbsp;nbsp;nbsp;然而此时此刻，这抹隐秘的蓝像被藏在白日的月亮终于等到属于它的黑夜，幽然如粼粼深海，围绕瞳孔这点暗礁似的黑。
nbsp;nbsp;nbsp;nbsp;薛潮面无表情地欣赏一番新得的“美瞳”，颜色有点眼熟……像人工智能亮起的指示灯。
nbsp;nbsp;nbsp;nbsp;恐怕是人工智能意识回归的反应，证明此时的他不是一具空壳，一点副作用。
nbsp;nbsp;nbsp;nbsp;除了眼睛的异样，确实是他本人的脸。
nbsp;nbsp;nbsp;nbsp;咔嚓——
nbsp;nbsp;nbsp;nbsp;门锁转动，薛潮将碗和鱼放回原处，又躺了回去，姿势分毫不差，刚躺下就响起了摔门声。
nbsp;nbsp;nbsp;nbsp;离他最远的铁笼，靠近门边，警卫直接把人摔进牢房，动作很大，光听着就能想到他的愤怒，但与之相反，他的警告却低缓而诡异：“我劝你老实点，右港和你刚才待的幼儿园可不一样……当然，你可以再逃跑试试，愿神王奥丁保佑你，外来者。”
nbsp;nbsp;nbsp;nbsp;警卫落锁走人，好一会儿，薛潮才听到一下低沉的踹门声，但踹到一半又及时停止了，新来的朋友同样愤怒，但还有理智，忌惮着警卫的话。
nbsp;nbsp;nbsp;nbsp;薛潮控制自己的呼吸，就像他曾经为了配音工作做过的训练一样，隐入漆黑，微不可闻，新朋友还沸腾的喘息就显得格外响亮。
nbsp;nbsp;nbsp;nbsp;到了后面，喘息也归于了平稳，嚼鱼声也停止了，仓库再次安静下来。
nbsp;nbsp;nbsp;nbsp;他好似享受了一会儿这样恐怖的安静，指尖搭上铁皮，轻轻敲下：
nbsp;nbsp;nbsp;nbsp;哒，哒，哒哒……
nbsp;nbsp;nbsp;nbsp;王颂一开始没有听到声响，他的牢房距离尽头太远了，而他仍然在真假难辨的愤怒之中，平息自己被粗暴对待的怒火。
nbsp;nbsp;nbsp;nbsp;即便他是故意被抓进这里的，但他的怒火向来搓一搓空气都能着。
nbsp;nbsp;nbsp;nbsp;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想切开那些人的皮，捅进肉里搅动，直到血腥味盖过一切思绪，他才能喘过气，又一次获得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