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别人不知道，媒婆儿子可知道她的确不想嫁，把她想撤回生辰牌的事一说，所有人看湘萍的眼神就变了。
nbsp;nbsp;nbsp;nbsp;这事闹大了。
nbsp;nbsp;nbsp;nbsp;传到富豪家，婚立刻退了，聘礼也收走了，扬言“不干不净的人也敢攀富贵”，骂他们一家不要脸。
nbsp;nbsp;nbsp;nbsp;父母俩不敢吭声，也没能保下这桩亲事，只觉得丢尽脸面，转头将湘萍锁在家里。
nbsp;nbsp;nbsp;nbsp;他们只想赶紧把这个女儿嫁出去，嫁不到镇子，又想起之前拒绝过的人家，然而风水轮流转，这次是他们被拒之门外了。
nbsp;nbsp;nbsp;nbsp;谁不知道他们家女儿“不干净”？
nbsp;nbsp;nbsp;nbsp;货砸在手里，她父母是真急了，竟将她关进西门前旧宅子的祠堂里，美其名曰在红白爷面前请罪，洗去她的“污垢”。
nbsp;nbsp;nbsp;nbsp;黄海涛：“把她一个人关在破祠堂里？那她吃什么喝什么？”
nbsp;nbsp;nbsp;nbsp;父母不敢前去祠堂，怕冲撞鬼神，院里的侍从像纸人罚站，那宅子荒废许久，没有存粮，也没有人进出，关四五天，人还能活？
nbsp;nbsp;nbsp;nbsp;他有点不寒而栗，这不就是谋杀？
nbsp;nbsp;nbsp;nbsp;三人翻墙，落进第二进的院子里。
nbsp;nbsp;nbsp;nbsp;神的侍从都在外面的院子，越靠近神的地方反而越清净。
nbsp;nbsp;nbsp;nbsp;符咒被雪洇湿，风过也不抖，像贴在墨砖的一层油黄纸皮，辰砂的红顺着纸皮粗糙的纹路伸展，远看像晕开血的疤。
nbsp;nbsp;nbsp;nbsp;卓倚屏息听，院子里没有一点声响，像被玻璃罩子扣住了。
nbsp;nbsp;nbsp;nbsp;倒是方便他们的探索。
nbsp;nbsp;nbsp;nbsp;他推了推祠堂的门：“实心的。”
nbsp;nbsp;nbsp;nbsp;两个祠堂都是实心的，很难说一真一假，反而都是真或都是假更有可能了，比一真一假难办得多。
nbsp;nbsp;nbsp;nbsp;黄海涛打开了西厢房的门，招他们过去，一直靠着祠堂门的薛潮晚了卓倚一步，手臂刚要离开门，就感觉门内有什么顶了他一下。
nbsp;nbsp;nbsp;nbsp;他一顿，大臂又贴回去，顶了顶门，实心的，好像是他的错觉。
nbsp;nbsp;nbsp;nbsp;黄海涛进入西厢房，陈旧的墨香搅合着丝丝血腥味，比灰呛人，墙上、桌上展着许多宣纸，都说字如其人，没见到人，那柔而丽的字体也该是借到一点人的神韵，朦胧而彷徨的美，让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nbsp;nbsp;nbsp;nbsp;纸篓里塞满渗红的白纸团，他不用展开就知道是血。
nbsp;nbsp;nbsp;nbsp;血书里在做雨似的梦，最后断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像有人拖着长调，咿咿呀呀在耳边唱戏。[1]
nbsp;nbsp;nbsp;nbsp;然而黄海涛望向墨砖砌的墙外，没有江南烟雨，是白惨惨的雪，晕开红咒的墙。
nbsp;nbsp;nbsp;nbsp;雪虽能化成水，倒地和雨不同，难给人潮湿的印象，反倒让人想起砸在脸上的痛感，像冰凉的小石子。
nbsp;nbsp;nbsp;nbsp;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守秘人让他过灵感，薛潮迟一步进门，反而接过他手里的宣纸看了几眼，又放在一边，在屋里翻翻找找，最后从紫檀嵌银丝雕花的柜子里，翻到一些书和戏本，泛黄的纸和字一样旧，已经卷了边。
nbsp;nbsp;nbsp;nbsp;湘萍被关进来不到一周，但有些书却放得有年头了，其中几本被她翻出来，抄书解闷。
nbsp;nbsp;nbsp;nbsp;但后面用血写的，已见疯魔。
nbsp;nbsp;nbsp;nbsp;沙漏又落满一管雪，时间已过黄昏，卓倚回去了，要等午夜再探村长家的祠堂，薛潮和黄海涛留在这里。
nbsp;nbsp;nbsp;nbsp;以免被一墙之隔的神侍发现，他们没有点灯，天完全暗下来，坐在黑暗里静悄悄等。
nbsp;nbsp;nbsp;nbsp;零点，他们再回到祠堂门前，推了推门，门跟着轻轻晃了晃，黄海涛一喜：“有了。”
nbsp;nbsp;nbsp;nbsp;而且门内没有东西抵着，阻隔只有一把锁，简单。
nbsp;nbsp;nbsp;nbsp;但黄海涛刚把钢针插进锁孔里，表情就有些微妙，他小心翼翼退出针，左别右扯，勾出一团碎符咒，勉强展开、拼凑，能看出和满院的符咒一样。
nbsp;nbsp;nbsp;nbsp;他的直觉预警：“……这门非要开吗？”
nbsp;nbsp;nbsp;nbsp;然而没给他退缩的余地，符咒被抽出后，长条金锁就幽幽地滑开，带一点金属弹动的滑音，像白日的严丝合缝并不是靠锁本身的质量，而是符咒堵得紧实。
nbsp;nbsp;nbsp;nbsp;到这步，不进也要进了，黄海涛还在打退堂鼓，薛潮已经推开朱红大门。
nbsp;nbsp;nbsp;nbsp;吱呀呀——
nbsp;nbsp;nbsp;nbsp;自他们翻进院子，这是最响亮的一声，像打破了无形的屏障。
nbsp;nbsp;nbsp;nbsp;先是一条阴阴的缝，露出一双滚圆的眼睛，黑色的眼仁像从眼白里挖出的两个洞，没有一点光，门缝向两边张开，露出更多眼睛，像拿开石头成群涌出的虫子。
nbsp;nbsp;nbsp;nbsp;虫子爬在白脸蛋上，白脸蛋挤成一排，居高临下望着他们。
nbsp;nbsp;nbsp;nbsp;黄海涛惊地一退，定睛一看，这是一面铜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