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了须臾,说:“皇上的想法极好,臣妾和晏清妹妹近来也投缘,她一直对臣妾很是尊重和维护。恰好九月份就是臣妾和敬贵妃的册封礼,皇上既然要封,不如让晏清妹妹与臣妾同日册封,正好同庆。”
李煜玄有些喜出望外,本来今天过来只是想提一提,看看姚既云的态度如何,没想到她还会锦上添花,说:“朕没想到你有如此包容之心,有你在身边,也是朕的福气。”
“有包容之心的可不止臣妾,敬贵妃就想得比臣妾周到,先一步去请旨,做能屈能伸之人,还能将功折过了。皇上可有如此夸奖?”
“桂华向来很懂进退,恪守本分,不需要朕去夸些什么了。”李煜玄理所当然道。
姚既云搁下筷子说:“那皇上一直对臣妾赞赏有加,可是嫌臣妾不懂进退了?”
李煜玄有一刹那的错觉,姚既云这句含了醋意的玩笑像是带着几分真,便也半真半假道:“你确实还是不懂的好,朕就喜欢你使点小性子的样子,小鸟依人是你,与朕谈诗论赋也是你,本就不必让外面的其他事情叨扰你。”
姚既云听到如此深情认真的话语,低头羞赧一笑。她从前相信,凭她的才情和家世,她在李煜玄心中是独一份的存在。如今听到他如此剖白,这个就端坐在面前的男人依旧风度翩翩,眉目俊逸,和她多年前遥遥一眼便一往情深的模样并无区别,但如今的心里却突然觉得不同以往了,既为之感动,也为之叹息。
捧我在手心的,和驱我入深渊的,都是他。可每每想起,姚既云却无论如何也起不了一丝一毫的恨意,甚至连失望都没有,与日俱增的只是小心和努力。人心难测,世事无常,那不是李煜玄一人的过错,也许她多一分小心,多一分努力,就不会让过去的事情重蹈覆辙。
李煜玄这一夜留在了储秀宫,翌日起身上朝时,看着仍在熟睡中的姚既云,平静白皙的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绯红,自己便蹑手蹑脚地起身,没将她吵醒。昨日里里外外的一番布置,李煜玄深知,按姚既云的性情,肯定是早早就开始里里外外地安排这一次晚膳。
只是每回抬头看到那幅“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心中就想起在池边邂逅抚琴的沈莲,那个心中装着他人却又在假意献媚的沈莲,和在水边争着吵着不得安宁的那个女子,实在是大相径庭,李煜玄心里就五味陈杂。唯有姚既云,总是满心满眼地等着他盼着
他。
弦凝在寝殿外值夜,自半夜后就醒来预备随时伺候,这会儿听到里面的响动便知道李煜玄要上朝了,蹑手蹑脚地带人进来伺候他更衣。
李煜玄隔着纱帐看了一眼姚既云,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弦凝伺候。静了片刻后,他只用微弱的气息声问:“那些药可还在用?”
弦凝系着纽扣的手颤抖了一瞬,低低地“嗯”了一声。
姚既云长年月事不调,为了保持身形纤瘦甚至经常荤腥不沾,即便如今时常月事不至,她也一直以为是自己体弱兼纤瘦的缘故。
太医已经告知李煜玄,姚既云那些不孕的药物用到如今,已经动了根本,即便停用,怕也是此生都与子女无缘,因而正式启用前,用药的太医虽不知道要用在谁身上,横竖也是后宫中的哪一位娘娘,到底是无形之中扼杀盼头的东西,便再三提醒李煜玄。即使如此,年轻的皇帝仍然是毅然接过了药物。
如今既是如此,就不需要再服用了,李煜玄不忍再亲手让她活在谎言中。
“只怕快要伤到身子根基了,”他像是轻叹着闷哼道:“停了吧。”
弦凝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恍惚道:“嗯?”
李煜玄那本是柔情怅然的双眼忽而阴云翻涌,逐渐向弦凝袭去,“你父母和弟弟,朕会着人安排好。以后,你该知道如何。”
守口如瓶,只字不提。弦凝继续系着朝服的扣子,凉意从心底传到指尖,她颤颤巍巍地应了一声:“是。”
第68章是福是祸
晋封的旨意传到永寿宫的时候,穆晏清原以为宣旨这种事情,一如既往和她无关,便关上房门没出去。谁知亲自传旨的卫凌却对满眼期待的秦佩英点了名字,指定让穆晏清接旨。
卫凌毫无感情地念完台词,低头恭敬道:“恭喜穆常在。”
穆晏清以为自己听错,还掐了自己一把,迟迟没有接旨。
“穆常在,该接旨了。”卫凌虽不耐烦,却不得不点头哈腰提醒穆晏清。
秦佩英提起手肘推了推她,“晏清,你在干什么呢?接旨啊。”
“我……我……那个……”穆晏清确信这是真的,来不及去推演里面的剧情,想了半晌,说:“我能不能不接?”
卫凌迅速侧头去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一句“这怕是身上有毛病”,却瞥见不远处的角落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修长身影,站在树下把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盯得他浑身发凉,细一看才认出那是顾甯川,才急忙回过头恢复灿烂的笑意,说:“穆常在以后可别开这样的玩笑了,这可说不得的。”
“不是……那……送人东西也得看人要不要吧?”穆晏清摸不清头脑,只想赶紧拜托这个可恨的走狗,忍着不打他都算客气了,“我的意思是,德不配位必有灾祸,我什么都没做还一天天闹得鸡犬不宁的,晋封我干什么?公公,你要不回去让皇上再冷静冷静?”
卫凌求饶似的看向秦佩英,皇帝身边还多的是功夫要做,也不知道怎么的,晋封个小小答应这种事情,非要他一个御前首领太监亲自过来。卫凌一路走来可浑身不知滋味,方才看到那位顾家二郎,心里更是说不上的复杂,只盼着穆晏清这个神神叨叨的赶紧接旨,好让他离开永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