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从早上下到傍晚,雨势时大时小却始终没有停。
林霜柏本想要开车回家,最终还是因为堵塞的交通状况而放弃。
局里目前还没有他的办公室或是专属位置,他也不喜欢跟人共用空间,所以即使不方便,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到车上待着。
从沈藏泽的办公室里出来经过公共办案区的时候碰到黄正启,于是顺口问了一句沈藏泽是不是不喜欢吃生煎包。
“……留给沈队那盒是生煎包啊,那早知道就把我那盒韭菜猪肉饺换给沈队了……”
“……沈队当实习刑警时参与案子被安排去蹲点,那伙犯罪分子也是沉得住气,硬是一个月都没动作,那附近没什么吃的店铺,跟沈队搭档的兄弟又特别爱吃生煎包,回回去买吃的就是生煎包,沈队迫不得已陪那兄弟吃了整整一个月的生煎包,吃得沈队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看到生煎包就反胃……”
“……你刚来不知道也正常,怪我,没打开来看看就给沈队拎办公室里……沈队其实不挑嘴,但要说他喜欢吃什么还真说不上来,他是支队大队长,也就脾气看着不太好,实际上跟咱支队大家长似的,什么都一肩扛也特别照顾大伙,相对的就不太顾得上自己也不怎么显露自己的喜好……”
只要稍微留心多观察一下,想要发觉一个人的好恶并不是太难的事,所以与其说是沈藏泽为了照顾支队里的所有人,主动习惯性的进行自我掩饰,隐藏起自己的好恶,不如说是支队里的人都因为沈藏泽的可靠而选择放心地依赖他,听从他的指挥与安排,抱着一腔热血和强烈的为人民服务坚持正义的使命感追随。
“明明就不喜欢,还非要勉强自己……”林霜柏面无表情地低声自语,抬手解开衣领的扣子活动一下肩颈,顺便开了车子的空气循环功能。
只是打算到车上休息一下,坐的是副驾驶座,林霜柏把座椅靠背往后稍稍放低,眼镜已经摘下挂在马甲的口袋上,他靠坐着闭目养神,虽然有些疲惫却毫无睡意。
支队的刑警一直在加班加点的查案,他也一样,这几天没回过家也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然而这样的强度还远比不上他在国外的时候,要不是下雨,他现在会回家换上运动服,看情况决定是出门还是在家里的跑步机上跑十公里,再根据调查进度决定要不要回局里继续跟进案子。
失眠一年比一年严重,在母亲逝世后更是只要合眼就必然会做噩梦,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哪怕一觉,因为噩梦和容易形成依赖的关系,他也不用安眠药,于是只能靠高强度的工作和运动消耗来麻痹自己,他的精神总是维持紧绷,偶尔在极度疲惫下小憩,也都保持着警惕,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让他瞬间清醒。
他只是无法好好闭上眼让自己坠入梦中。
雨滴砸在车窗上,让耳边充斥着滴滴答答时轻时重的自然噪音,只是这样的自然噪音并不能对林霜柏的情绪造成任何影响。
他实际上是个情绪异常稳定的人。
稳定到在国外时常常会被人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就没有七情六欲。
明明有那么出色的外形条件,高智商高学历且工作能力也极其优秀,可这么多年来硬是连一个交往对象都没有,身边也没有交好的友人,不存在半点私生活,对他而言,人仿佛都只根据身份划分,老师、同学、同事、研究对象、受害者、受害者亲属及犯人等,所有人都有特定身份,只需要考虑来往及对话的目的,并不需要联络感情。
他需要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及冷静,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是可控且不受影响的。
太阳穴传来一丝隐痛,林霜柏睁开双眼,偏头看向车窗外。
从停车场这里并不能看到沈藏泽这些人所在的办公室,即使知道第几层,可人家办公室压根就不朝向停车场。
大概沈藏泽早就已经看出来,不管是谁站在他面前,他是否有露出笑容或是其他反应,就情绪上而言他都没有产生过太多的波动,不会生气,不会焦躁,不会抱怨,不会恐惧也不会不安,就连挑衅沈藏泽的时候,他都始终保持着情绪平稳让自己像旁观者一样去观察分析沈藏泽。
他甚至没有任何喜好,也没有喜欢的东西,在他的母亲王如意逝世后,他就成了一个连高兴和悲伤都不会的人。
除了心理变态者,恐怕没什么人会像他这样活着。
天已经快彻底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