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林霜柏在护士替他背上的伤口换完药后,去找了医生要求提前出院,理由是他觉得自己伤口愈合情况良好,没必要再继续住院,而且案子那边调查进展不顺,大学那边也等着他去学校给学生上课。
在他住院这些天,港海政法大学已经开学,由于他受伤住院的关系,开学第一节课就成了线上课,有学生对此表达了不满,因此他也跟大学那边保证,自己下一周就会到学校里去,面对面给学生上课。
因为是刑侦支队的顾问,他的讲师背景介绍上也写上了这一身份,所以第一节课就有学生质疑他在这次直播自杀爆炸案中是否对刑侦支队所展开的行动提供真正有用的帮助,毕竟从结果来看,行动毫无疑问是失败的;作为一个研究犯罪心理的教授,人在现场参与行动却没能成功劝阻犯人也没能协助刑警执行任务,在任何人眼里看来,理所当然会被质疑水平甚至专业能力。
“人的心理,可以被影响,可以被操纵,也会在一瞬间被某些特定的词语、场景乃至突发的情况所刺激,但不同的心理状态与人格的形成都由时间与环境等因素去催生,做出的所有行动也有其背后的原因,我们可以进行分析和干预,但心理学没有标准答案,在心理学的范畴,也没有任何人能做出百分百的保证。”
林霜柏从不认为自己需要回应质疑,只是他也要让自己的学生明白,如果抱着理想主义和过于美好的幻想来上这门课,那么他们就不适合进行犯罪心理学的研究。
人性是复杂的,心理亦然,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人,面对的是人性之恶,分析犯罪者的心理同时也是在让自己以犯罪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在犯罪心理里潜入越深就会面对越多常人无法接触感知到的黑暗,太过感性、太过黑白分明以及意志不够坚定的人,都不适合研究犯罪心理学,因为太容易被吞噬。
无论是作为一个学者还是教给学生知识的老师,林霜柏认为自己有义务让不适合接触犯罪心理学的学生学会放弃,有些事不是想就能去做的,有些领域也不是想就能够进入,在过去这些年,他已经见过太多半途而废的学生,也见过太过承受不起人性之恶最终导致自身出现心理问题的学生。
医生在给林霜柏又做了一遍检查后,在林霜柏的坚持下同意了他出院的要求,医院本来也床位紧张,虽说林霜柏住的是VIP病房,不过既然病人自己要出院,医生除了给出建议外是不会拦着不让出院的。
得到医生的同意,林霜柏独自收拾完行李后便到前台去办理出院手续,给他办手续的是个挺健谈的阳光小姑娘,见他拎着行李来办手续还笑眯眯地一边给他处理一边跟他闲聊:“林先生怎么不等你好兄弟来接你再走呀?”
林霜柏已经拿出手机打开支付页面等着付款,听到她这么问,下意识反问一句:“好兄弟?”
是指安善吗?
“就是每天来医院陪你的那位漂亮刑警队长啊,我们私下里都说你们俩一定是关系很铁的好哥们。”护士小姑娘声音清脆好听,动作也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手续办好把刷卡器放到林霜柏面前,又接着说道:“他可细心了,你之前不是做噩梦了第二天精神特别差,然后他就跑去找我们院的精神科医生,问除了吃药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能帮你,后来我们值夜班的几个同事,夜里查房都会看到他晚上在你病床边坐一宿握住你的手陪你。”
拿手机正要付款的手顿住,直到屏幕暗下来都没有动,林霜柏看着护士小姑娘,整个人微微失神:“他一直,都坐在我病床边陪我?”
不是在沙发上睡的吗?他就是拦不住沈藏泽往医院跑,又看之前的病房沙发太短躺着也不舒服,所以才会换到VIP病房,至少沈藏泽能在大点的沙发上躺得舒服些,不至于腿要么架到沙发外要么只能伸不开整个人半蜷侧躺在沙发上睡。
所以,这些天来,他每天早上醒来时所感受到的残留在手上的那丝温暖,从来都不是他的错觉,而是沈藏泽每天夜里都陪他熬过噩梦留下的,看不到也摸不着的证据。
“对呀,原来你不知道啊。”护士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开开心心地说道:“你出院记得请你哥们吃一顿好的,像我们在医院里当护士的,人情冷暖见多了,夫妻子女都不一定能坚持天天到医院来照顾。”
在医院工作,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太多,有时又会遇到不能理解医护人员工作的家属或病患,她们当护士的都得要自己学着开解自己,像偶尔遇到长相英俊也不作的病人,还附赠一个长得同样好看又细心的铁哥们,还是人民警察,她们高低得为这赏心悦目的颜值组合以及值得歌颂的深厚友情嗑上两口。
林霜柏沉默着重新点开手机付款,之后又被护士小姑娘叮嘱记得好好换药,按时回医院复诊,然后才自己一个人坐电梯下楼。
人来人往的住院部大楼,电梯门一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林霜柏是最后一个走出电梯的。
他走得并不快,这近两周的住院养伤让他看起来比之前单薄了不少,人看着也还有些虚弱。
从电梯里出来还没走几步,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大厅里的一道身影上掠过,林霜柏瞬间便停下脚步定在了原地。
也是刚到医院的沈藏泽走到他面前,伸手就去接过他手上那袋行李:“很意外?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要提前出院,一早就跟医生打了招呼,你要是出院立刻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