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先以为她的付出被家人记在心里,她大哥大嫂几乎没和她红过脸,现在她才明白,以前和谐美满的假象,建立在她逆来顺受的基础上。
她在这个家,从来没有半点地位,也没有任何话语权。
她不具备说不的权利,也不拥有拒绝的筹码。
只有顺从才能维持虚假的相亲相爱,一旦试图反抗,生活会给她揭开残酷的面具,露出直白又惨淡的真相。
连陈述事实也能被认定为揽功,她百口莫辩。
“大嫂,你说话要凭良心,这么多年……”
话到一半,从厨房走出来的薛子梅厉声呵斥她:“子兰!怎么跟大嫂说话呢,咱妈走后,这么多年一直是大嫂劳心劳力操持整个家,还不够良心?”
一句话噎得薛子兰哑口无言。
从前她总是羡慕她二姐左右逢源的本领,能同时圆滑处理几件事,何尝不是一种能力。现在她二姐将这套用在她身上,才知道原来这么疼。
她早该看透的。
她没有漂亮的外貌,不能高嫁给娘家谋福利,她在这个家无足轻重,没人会站在她身后。
委屈的情绪如潮水汹涌翻滚,在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快要掉落之前,薛子兰扭头跑了出去。
雨后泥泞的道路充满泥土的腥味,路边牵牛花枝叶上积攒的零星雨珠打湿她手臂,手臂往双眼一抹,潮湿一片,一时分不清是雨是泪。
双腿不听使唤地驱使主人来到茶馆,薛子兰在茶馆外面看到她爸薛有福。
薛有福逗着怀中六个月大的孙子薛壮壮,抬眼瞥见梨花带雨的薛子兰,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
处在委屈中的薛子兰陡然听见父亲的关心,泪匣子控制不住,磕磕巴巴陈述她大嫂的所作所为。
“爸,我不想嫁,你去跟大嫂说说。”她几近恳求。
听完全部过程的薛有福叹息一声,淡淡道:“你妈走后我就不管事了,现在这个家是你大嫂当家,你还是多听她拿主意吧。”
怀中的小孙子不舒服地扭动几下,薛有福立即慌张地凑过脑袋查看情况,眼神紧紧黏在襁褓中的婴儿,再也不肯分给旁边人一眼。
薛子兰的眼泪霎然停止。
她怔怔望着面前含饴弄孙的一幕,转身离开。
平洋湖的湖面涨到排水渠,薛子兰在抓鱼的排水渠上坐了三个钟头,周围鸦雀无声,只剩湖面的凉风无情在她耳边喧嚣。
夜色渐浓,湖对岸亮起灯火,如星星浮在水面,随着波纹一闪一闪。
直到雾气侵脚,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回家。
走进前院,井边放着的鱼篓被收进屋子,刮了鳞的鲫鱼也不在盆中。
旁边垃圾堆上残留几幅鱼骨架,依着成色来看,两条炖了汤,两条红烧。
一点也没留给她。
薛子兰饿着肚子摸黑回到自己房间。
屋子里总共前后两间房,前面房间摆两张床,一张是她大哥大嫂的床铺,一张是她大侄女的床铺。后面房间也摆两张床,她和薛子梅一人一张。
她爸则住在后院的一间小房,挨在厨房旁边。
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已经睡下的薛子梅没出声询问,只浅浅翻了个身,嘴里轻哼一声,似乎对她扰人清梦的行为表示不满。
薛子兰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
不一时,隔壁传来浅浅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