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官兵凑近宋立娘仔细打量,他发现这黑衣男子的脖子出了细汗,而脸上竟依然干爽。
人皮面具即将暴露。
宋立娘谨慎地僵直脖子,与脖颈前的刀尖保持距离,左手则悄然靠近藏在腿间的蝴蝶刀。
“哎哟哟官爷,您这耽误生意啊!”掌柜噔噔噔冲下来哭丧,“草民的茶楼新开业,经不起折腾哟!”
男官兵当即放下了对黑衣男人的怀疑,改换目标,把佩刀转向喋喋抱怨的掌柜。
宋立娘摸到刀柄的手松开来,迅速上楼,默默退至二楼走廊。
高楼厢房的茶客们纷纷涌出走廊与楼梯,围观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人头攒动中,燕袖也下至二楼静观事变。
这次兵马司搜查与燕袖有关吗?
司吏招手示意男官兵放下佩刀:“莫粗蛮,好官要仁善为先,掌柜的经营这么大个茶楼,耽误一会儿功夫便损失多少银两,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掌柜得了人身自由,忙上去堆笑着,给司吏奉茶:“一天天为京城百姓忙里忙外的,官爷辛苦了吧?草民这儿的特色便是香茗,官爷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司吏摸出压在茶杯与盏托间的银票,点了一下,方满意笑道:“兵马司收到告发均要例行检查,十中有□□都是虚假告发,不用担心太多,很快结束了,不耽误做生意。”
掌柜点头哈腰:“哎,好嘞好嘞!有官爷这话儿就放心嘞!”
宋立娘暗松一口气,同时望向对面走廊人群中的燕袖。
他与周围人一样,全程认真观察着下方,神情紧张。
若是今日要举报茶楼的话,也不必亲身前来刺探消息。宋立娘能确定,此事与燕袖并无关系。
但她有不好的预感——
当下这桩密告就和前几天的冰鉴告密诗一般,是冲着自己来的,绝不会简单结束。
忽有一声惊呼打破平静:“大人!是京城布防图!”
一名官兵从两罐茶缸的缝隙里,搜刮出一张草纸,其上有密密麻麻的图样和字迹。
司吏本在悠闲品味龙井,闻言吓得喷出一大口茶沫:“快,你们,快把茶楼里的人全部带回官府问话!”
宋立娘抓紧了走廊栏杆,指甲在陈年杉木上烙印出一个个月牙。
她倒想过要弄京城布防图,可并未得手。这一遭栽赃,究竟是谁布局?
一旦被兵马司拖住,就赶不及宫禁的时间,脸上的人皮面具也会就此暴露。
掌柜绝望地跪倒,拖住司吏大人的腿嚎啕痛哭:“噫呀呀呀官爷误会呀!!草民本分经商,哪敢生出贼胆呐!定然是隔壁酒楼抢生意陷害草民呐!官爷明鉴呐!”
“放狗屁!谁吞了熊心豹子胆,敢拿布防图抢生意!”司吏一脚踹开掌柜,翻脸无情,“本官看,就是静闲茶楼借行商之名图谋不轨,满楼的客人皆能作证!来人,把他给本官带回去好好审问!”
两名官兵一左一右抓住掌柜,粗鲁地将人架走。
京城兵马司尸位素餐多年,提督与一干指挥使怕事惰政,为求稳妥不惜屈打成招、大搞连。坐。
布防图泄露这等严重事故,兵马司一定会找替罪羊,显然,静闲茶楼已经被司吏列为了最佳选择。
恐怕掌柜等人一进诏狱,便再也出不来了。
宋立娘眸色变得冰冷。
二楼走廊上的茶客们被惊吓得不轻,喧哗嘈杂,拥挤躁动。
店小二借着人群的掩护,悄悄来到宋立娘身边,比了个口型:怎么办老大?
宋立娘也以口型无声回应,小二当即会意,转头进入最近的空厢房内。
燕袖本也随其她客人一同观察着事态演变,忽有一尖锐物抵上腰间,下一刻便要穿过脆弱的骨肉。
“燕小将军。”黑衣男子的声音深沉动听,却捎带致命威胁,“好巧,你也在这?”
燕袖惊疑不定:“你是?”
宋立娘搂住燕袖的腰,借衣袖遮掩扭住了他的一条胳膊,强压得燕袖无法动弹,才凑近他耳后吐息低语:“嘘——!留着嗓子去跟官差坦诚身份,帮我要回布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