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不论出身地位,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女子也可与寻常男子一般读书习武,报效国家。”
小春睁大眼睛,泪痕变干,又听她白日梦呓般道:“古来今往,聪慧的女子比比皆是,谁规定她们要一直困在深宫后院呢?”
明芜起身,玄色劲装潇洒利落,她伸出一只胳膊,像小春摇摇手:“本宫不杀你是因为你敢堵上性命为阿娘报仇,在敌国皇帝面前亦临危不乱,聪慧果敢。”
“既如此,你当我的下属不比当一具死尸好?”
小春抿唇,身子不小心碰到灯笼,见它洒下火光,照到那只手上,她便鬼使神差的借力站了起来。
为天下女子开生路?小春没有那个志向,也不信可以做成。
不过,既然明芜是楚公主,又与楚太后有隔阂,那跟在她身边,便还有给阿娘报仇的希望。
可火光一照,她心里又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万一呢,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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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月初一,宜婚嫁,的确是个吉日。”阿词一身白衣黑面,单手翻过那张喜帖,嗓音低沉又嘶哑,吐出了这句话。
明芜奇怪的看着他,手指作乱,企图抓下那面具,但被阿词身手敏捷的躲过。
她咄咄逼人的发问:“你嗓子怎么了?是不是又私自接了什么危险任务,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阿词接过少女递来的茶杯,动作熟稔的喝下,薄唇轻抿道:“无妨,只是内力不稳罢了。”
“内力不稳?”明芜早已走到他身旁,如从前一般,行云流水的捉向那只手腕,便要上手把脉。
阿词来不及阻止,只好摸上她的手背。
两只手抵在一起,亲密无间,一冷一热,二人皆是一愣,想起从前。
那时在青石山,他们还未分离。方老头兴致冲冲的回来,甩下袖子,说明芜总是抱怨任务简单,这次他特意在江湖交易榜上接了一个复杂任务,保证够她大展身手。
明芜那时十五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又从未失败过,自然是不信的。所以,少女两指一捻,高马尾晃晃悠悠的,满是不羁的接下了挑战。
低头一看,那张纸上不过写了抓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侠客而已。
她哼了一声,转头便向师兄嘀咕,声音清脆,故意让方老头听见:“师兄你看,不过是抓个人而已嘛,这也算难?我一手可以抓四个人呢!”
阿词看了眼那名字,面具下的睫毛眨了下,还是笑了,摸摸她的头说:“嗯,阿芜最厉害了。”
明芜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自是开心,一蹦一跳的就要下山,走之前还不忘冲二方老头吐吐舌头:“师父你就等着吧,我这次完成任务,要不早起练剑一个月!”
方老头呵呵笑了两声,眼不见心不烦的挥手:“赶紧走吧。”末了,他假意拦了拦阿词道:“你小子别帮她,这次得让她吃吃苦头才行!”
阿词笑笑,嘴上应下,心里却早想好了对策。
可明芜性格倔强,又早慧,识人待物面面俱到,阿词又是她最亲近依赖的师兄,哪是那么容易骗到的?
所以在摸清那侠客的行踪后,想也没想,故意设局给阿词指错方向,自己独自去交手了。
可她确实是过于年轻,低估了对方实力。
那侠客练武四十余年,内力深厚,哪是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敌得过的?大刀一挥,调出八成内力,便震得明芜身形不稳,直直砸向墙面,吐出鲜血。
第二刀马上落下时,她奋力站起,打算殊死一挣。
可阿词却来了,用剑硬生生接下那刀,手背青筋都跳动。
二人皆调动内力,把她隔绝在外。明芜无从插手,想帮忙却融不进战局,被身体拖累着,只好看到阿词手背的血不断滴落,全身发颤。
她后悔了,想自己为何如此自大?方老头说她万事巨好,可却沉不住心,为母复仇也好,颠覆天下也罢,都还需要沉淀。
她不信,所以让他找一个难的任务过来,想以此证明。
可看着阿词艰难挥剑的模样,她心里一阵阵的颤动,几乎想调动全部内力去自爆救人。
幸好方老头来了,阻止了她,也救下了阿词。
明芜垂头摸上那只浸满血的手,温热的,湿润的,衬得她手心冰凉,好似顽固的坚冰,在烈日下灼烧。
少女眼睫低垂,心疼的发问:“师兄,让我看看好吗?”
她眼神执拗,看着阿词,灯火跳动下,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