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渐久,你看不见我,便可以将我忘了。
我呢,我要怎么忘记你?
左臂的伤无法愈合,天一冷我就会思念你。
妇人想到这处,退身凝望那坛酒,眼中悲苦终是化作笑意。
想起你,能想起我初心纯良,也很好。
叩门声是这个时候响起的,韦玉絜抬眸看投在上头的高大身影,抹干眼泪理衣抚髻去开门。
来的是韦济业,送来了制作衣裳的夹层,乃用上等丝绵、皮毛定制而成。同韦玉絜长案上的那身斗篷同等尺寸。
“便是这香绯红茱萸锦,还有这赤狐腹下软毛,便足矣让你阿母欣慰。你这没日没夜地,还不如让绣娘们动手,别熬坏了眼睛。”
韦济业抚过妻子最爱的色彩衣料,手滞留在并不精细的针脚上。
他的女儿,持惯了刀剑,并不擅长针线。
却还傻傻以为这是难得的天伦,携父送礼,哄母开心。
“阿翁说得好听,实际是舍不得自己妇人穿这般缝制拙劣的衣裳吧!”韦玉絜将夹层对样铺展在已经缝制好的缎面上,抬眸盈盈望向父亲。
韦济业笑看她,终于开口道,“玉儿,你有何心愿吗?告诉阿翁,阿翁日后定让人助你实现,让你圆满。”
“阿翁近来难道没听说?阿母也没有聊过?”韦玉絜挑来同色绣线穿针,“女儿就想此番回去后,能同崔慎和离,自在过活。”
“阿翁能帮我吗?”针线穿过,她开始缝制夹层,姿态平和,神情专注。
“能,你想做什么,都成。阿翁都能帮你。”韦济业看着烛光下,娴静给母亲缝衣的女儿,只觉气血直涌头顶,激得他鼻尖泛酸,双目通红。
“待女儿给阿母制好了这衣裳,手艺成熟了,便给阿翁缝靴子。”韦玉絜也不抬头,只话语吐出,一针一线用心缝制。
“好、好……”韦济业转过身去,深吸了口气,抑制磅礴的泪意。
“话说,我还没……”
韦玉絜轻轻呢喃,话语出口即散,韦济业转手攒出个笑,“玉儿说甚?”
年轻的妇人顿下手中伙计,抬眸浅笑,“我说夜深了,阿翁早点回去歇着吧,莫要让阿母久等。”
说罢,起身送客。
“外头冷,莫出来。”
她便听话颔首,温情款款目送慈父。
直待人背影湮没于夜色,脸上笑意敛去,却又咯咯笑出了声,边笑边埋头缝制衣裳。
我说,我还没给唯一爱我的人缝制过衣裳。
就因为你们。
尖细的针脚歪过,刺破指腹,血珠瞬间迸射出来,开出一朵黄泉边上的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