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平静,话语也平静,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但却是像一记惊雷,投射在程芳儿的内心中。
“你什么意思?!”
程芳儿恼极了此时许春明还镇定自若,而自己则因为她三言两语就跳脚的样子。
她声音尖锐地看着许春明,“三殿下是皇子,还会怕一个王府世子?真是太可笑了。”
“可笑的是你,”许春明不再看她,眼神空空的看着窗户外的树景,
“快听,是三殿下在吊唁外祖母。你说他要是知道你打了我一巴掌,而我又听从外祖母的遗言,忍下了这一巴掌,会是什么反应?会像在你们新婚夜那样,把这巴掌还到你脸上吗?”
“你!”
程芳儿又急又气,“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明明母妃已经下令,严禁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
真是可恶,原本她嫁给了三殿下,身份可比许春明一个世子少夫人来的高贵,她也一直以此为傲,内心告诉自己管她许春明和世子如何恩爱,自己是皇子正妃,纵然不得三殿下喜爱,但地位也比许春明高多了。
她们表姐妹以后再被人提起,也是先说起自己,再提许春明。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赢了许春明,赢得彻底。她一直想找机会在许春明面前好好地得意一番,只可惜两人始终都没有碰到一起。程芳儿私下还曾想过,是不是许春明在躲着自己。
这次听说她来了程府看望祖母,程芳儿正巧也在,立刻就来到了祖母房间。
看到她竟然私自喂禁食的祖母吃东西,程芳儿自觉寻到了许春明的错处,而且还是不孝的大错,这是一个打击许春明绝佳的机会,她一时又激动又得意,怕机会错过再难有,她把父亲和三殿下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用了最原始的办法,对许春明动了手。
想
要以此来彰显她孝顺,又矜贵的身份。
可是现在,许春明却知道自己在新婚夜,挨了三殿下一巴掌的事!这让程芳儿觉得自己的脸面,被许春明扔到地上,然后再狠狠地用脚踩!
她想再质问几句,外面灵堂的方向,传来仆人的唱礼声,叫道三殿下到此。程芳儿等不及听许春明的回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提着裙角向外走去。
她一走,屋内又安静了下来。许春明手拿着许夫人塞给她的冰块,只觉得胳膊像是有千万斤重,她抬不起来。
房门关上又被打开,随着一道熟悉的味道由远及近,周绪光的声音伴随而来,“春明。”
许春明抬头看着声音的源头,周绪光的身上还穿着司农所里宽大的麻衣便服,衣服上沾了不少的泥土草屑。他快步走到许春明身边,“春明,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弯着腰,把许春明揽入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又宽阔,像是一汪热热又舒服的湖水,把她的全身包裹在里面。
耳边他的致歉声,还在环绕。许春明压抑的心,有了些许缓解,她张开胳膊环住他的腰身,想说为何他要这么忙,为何不早日带自己来探望外祖母,为何说话不算话。
可是许春明内心里,更想质问的是自己,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明明母亲从小就教育她,男人不可信,若是自己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不要期待别人帮你,更不要把希望放到别人,尤其是男人的身上,包括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是周绪光一直以来的温柔和善意尊重,麻痹了她的心,让她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许春明抱他抱的很紧,她压下内心的酸涩和自嘲,放任眼中泪水横流,“世子,外祖母走了。”
听着她的泣音,周绪光心疼的都要碎了。
“我在这,我在这。想哭就哭吧。”
许春明低声呜咽出来,“外祖母是饿着肚子走的,都怪我,让她临走前连最想喝的羊肉汤都没有喝上。”
早在来的路上,何俊已经把此事告诉了周绪光。
周绪光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你没有错,舅舅也没有错。”
许春明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周绪光解释说:“若是没有舅舅的允许,厨房不会把羊肉汤给你。他也知道外祖母临终的愿望,想让外祖母无憾地离开。”
外祖母病重,舅舅听从大夫的话,忍着不给她吃食,想来也是难受至极。
周绪光继续说:“外祖母饿了多久,舅舅就饿了多久。”
先前许春明没有注意,现在想来,舅舅的神色确实很虚弱衰败。许春明道:“幸好,我在外祖母面前说了羊肉汤是舅舅准备的,外祖母没有生他的气。”
“那你呢,”周绪光看着她红肿的脸颊,伸出手指想碰又怕弄疼了她,“你还好吗?”
许春明勉强笑笑:“没事,就看着红肿,其实不怎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