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利城的干燥使人的皮肤发痒,这间酒店房间的床睡起来也不舒服。
李善情回到酒店入睡后,还因为突然流鼻血而惊醒,爬起来止了半天。
他打着哈欠,在昏暗的灯光里熟练地一张接着一张抽纸巾擦血、用冰块冷敷鼻子,心中默默地细数这座城市他最不喜欢的部分,决定一定要说给庄叙听。
也没什么地方好玩,留在这里干什么?若不是庄叙肯定不愿跟他回番城,他怎么会在此停留四十小时以上?真是为庄叙付出了太多,多希望庄叙能够明白,并心怀感激。
终于把血止住,李善情已经困得要命,抱着这样的打算重新入睡。
醒来后,第一时间看手机,发现没有信息,李善情打电话点了一份去除酱料的水波蛋早餐送来。餐点到后,他检查一遍,确认没有致敏物,边吃边给庄叙发消息,问:“你还没醒吗?原来事业成功之后就可以不思进取,早上起得这么晚了。”
每次多污蔑庄叙几句,庄叙会回得快一点,李善情记下了这一诀窍,不时使用,就算心里知道庄叙肯定起床了,还是非要这么说。看庄叙没有马上回复,他还发:“难道仅仅四年之后,我就也会到这个换个时差需要倒好几天的年纪?”
庄叙终于回他了:“我还在开会,别一直发。”
“那你开完会记得找我,不要消失。要记得自己昨天答应我什么。”李善情咬着叉子打字,发觉自己心情好起来了。
或许成功的一天就是要从驱迫庄叙,直到他回消息开始的。
不过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半,庄叙才给他打电话,问他想去哪。
“利城不是你的大本营吗,”李善情已经吃了午饭,正躺在床上看学姐发给他的实验数据,在脑中计算,和庄叙说话便有些糊弄和不专注,“怎么这也要李总想?把李总当什么人了,你的助理吗?”
“有名的景点你都不能去,”庄叙反问,“你现在可以晒太阳吗,还是能爬山?”
“……”李善情注意到一组数据有些奇怪,写了几行字标注,没马上和庄叙说话,庄叙像是听见了:“李善情,你在干什么?”语气竟然好像有些不满意,声音沉沉的。
“都是为了来找你,我的作业都写不完了,正在补呢,”李善情胡扯了两句,打完字,合起电脑,“你先来接我吧好不好,打电话想要想到什么时候啊。”
为方便工作,庄叙在利城长租一套公寓,离办公地点很近。每次过来,他与周开齐、秘书都住在这儿。
凌晨五点,庄叙让秘书讲周开齐喊起来开会。到了会议室,周开齐神态疲劳,不过没什么怨气,会后恰好看见庄叙拿车钥匙,才问了一句:“出门?”
当然庄叙希望不是,然而只能回答“是”。
庄叙不打算评价这种将整天的工作压缩在一上午提前完成的行为。夜里只睡了四个小时,开车出门,大脑却清醒无比,醒到仍然能轻易地回想起昨晚李善情让他离远点时他的情绪。然后触摸到当时自己用理智的惯性,去压制的那一场格外漫长的邪恶震动。
李善情住的酒店门口车来车往,庄叙停下,看见有个人戴着口罩和墨镜,脸遮得严严实实,站在在玻璃门边,俯身和一个要去游乐园,穿着黄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聊天。指指墨镜,又指指口罩,像在解释自己戴口罩的原因。
昨晚还穿着正式的西服,扮成成年人,在社交场合来去自如,今天又换回松垮的白色毛衣和天蓝色的牛仔裤,而且不知为什么,斜背着一个包,包里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什么。
庄叙按下车窗,没来得及给他打电话,李善情便抬起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头和小女孩说了句话,两人快乐地握了握手,朝庄叙走来。
三月李善情生病,庄叙去看他,离开后,单方面决定断联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只偶有联络,昨天才再次见面。
庄叙对李善情使用的理由是公司正处于上升时期,忙于三期临床试验与快速审批,空闲不多。自己明白,他不想见李善情,因为发现见到李善情本人,严格设立的原则与底线,就会失效得太过容易。
那时离开番城,庄叙找人了解过卢正明。据说是口碑不错的投资人,事业有成,交友广泛。说不清原因,庄叙心中有种不大好的感觉,但他做事讲求事实与证据,既然对方风评良好,便未曾与李善情提起。
六月过后,有两次来利城,庄叙在行业的聚会,听人聊起卢正明在F大孵化器促成投资的新项目——创始人是天才学生NoahLee,此人游走在道德边缘,正在做的轻型缓释器名叫NoaLume,据称核心的算法与技术十分成熟,已在进行动物实验——Noah路演的演讲像是在邪教布道,但仍旧吸引了多人去向卢正明询问投资事宜。
当天一个朋友听到缓释器的名字,咋舌:“现在的小朋友这么自恋?”
庄叙倒是知道来由,因为李善情第一时间便发消息通知他,说“学姐做梦梦见了这么完美的名字,感冒又压下去了没有爆发,玛丽说今天也是佛祖对善情很好的一天”,虽然庄叙没回。不知何故,庄叙加入讨论:“这类名称,可能是团队其他人起的。”
庄叙本便不常开口,在场人员大概忌惮于他如今的身份与地位,不愿与他有争执,每个人都表示了对这一说法的认可。
现在邪教布道的疑似自恋学生却不知情、不感恩,打开车门,坐进庄叙的车里,就得意洋洋地道:“嗨久等了,我是Noah。”装作庄叙是他的网约车司机。
庄叙没理他,看了一眼他的包,他立刻得意地拍了拍,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