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叙二十四岁至二十五岁九月,和李善情在利城共见了十三次面。
一开始,庄叙每一次离开滨港,都有能够成立的理由,后来则并不一定。尤其是在母亲的手术成功后,他去得很频繁。
李善情时常邀请周思岚吃饭,每一次和庄叙见面,又都比上一次多出更多花样。久而久之,庄叙自己也想出了新的理由,觉得自己加入李善情的消遣计划,不能完全说是软弱之举。
毕竟,或许时间久了,总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转变,进入传统的、符合庄叙道德观念的领域。
两人之间仿佛存在心照不宣的约定。李善情没有再问庄叙要过私人号码,似乎从周思岚那里知晓庄叙的日程,来利城与庄叙春宵一夜,就是他全部所想。
起初,庄叙从公寓下楼时,李善情会在楼下等他,司机带他们去往不同的酒店。庄叙没有再在厮混结束后离开,因为李善情趴在他身上问:“可不可以明早再走,我一个人睡不着。”
在二十五岁的九月份,庄叙第一次走进了李善情的新公寓。这是庄叙生命里最好的一天。
那天,前往利城的航程中,庄叙原本心情复杂。因为在上个月初,他来到利城的公寓,却没有见到李善情。
周思岚收到李善情发来的道歉,说这周突然没有空了。
当时庄叙先找方法联系玛丽,确认李善情没有生病,而是确实行程有冲突。而后在公寓工作结束,难免想到自己被李善情分手时的情形,也无法避免地感到耻辱。第二天离开时,庄叙决定,他不会再来得如此频繁。
但到了九月份,李善情又忽然之间活跃起来,给周思岚发了很多消息,说他这个月绝不会爽约,绝对会来利城请周思岚吃饭。
在遇见李善情相关的事时,庄叙总是做出人生中唯一不体面、不坚决的选择。周思岚收到李善情的消息后一周,庄叙又登机了。
航程过半时,庄叙在周思岚为他整理的行业简报里,看到了几则与李善情有关的新闻。若他当时更留心一点,或许会发现什么端倪,不过他阅读时内心杂乱无序,并未细想。
媒体报道,NoaLume已设法完成快速审批的流程,产品即将于下个月正式上市,在欧洲大陆的试验也进展良好,有望获批。
保守派人士常称,NoahLee和他带来的技术和产品,像一种爆发式流行的病毒。因为还未全面上市,拥护者便已狂热到了近似宗教的程度。
然而由于每一步都合法合规,并无限制NoaLume的研发与生产的理由,而志愿者的招募实验开始,原先部分中立的观望派学者在被邀请前往调研后,给出了积极的评价——或许是公关出了力,或许是产品确实做出了严格限制,李善情的风评稍稍好转了一些。
在某一篇中,庄叙还看到了与自己有关的内容。
报道并未提及庄叙大名,只写包括维原生科CEO在内的行业先行者,都对NoaLume持保留或反对意见,有不愿透露姓名的知名人士透露,其中有人在社交场合与NoahLee当面产生过争执,甚至还有出现肢体冲突的。
NoahLee最近大幅度减少参加公开活动的频率,便是由于这个原因。
关于这些,庄叙了解得并不比别人多,因为大约每次间隔一个月的见面,他们仍不谈论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事。
显而易见的是,李善情比十九岁时更成熟机敏。他早已不再那么容易被激怒,多得是方法避开话题,既表达他一个字都不想和庄叙谈的态度,又不至于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生硬。
抵达利城是在下午,庄叙没有睡意,处理了工作,健身而后洗过澡,下楼来到公寓楼下的公区,李善情终于在原位等他。
这天不一样的是,李善情没有带他往大门走,而是笑眯眯地往电梯的方向去:“走吧,来参观我在利城的新家吧。”
李善情头发留长了很多,遮住一半脖子,打理得很精致,柔顺地贴在额头和面颊。他身形清瘦,比庄叙刚认识时他高了一些,早已毫无少年时的天真与拙稚,或许是被媒体锻炼了出来,从眼神到肢体动作,都变得坚决、简练。
只有完全独处的时刻,才会在无意间透露一丝从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