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岁,算不算一个很好的年纪,是否将是人生新阶段的开启,庄叙说不清,只知晓他仍旧没有太多纪念日的概念,从日程表中艰难空出一整天,单纯是想和一个很久没回滨港的人,单独进行一次约会。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肢体越亲密,接吻拥抱,漫无目的地聊天越多,庄叙越来越难再去做一个原则固定的人。
只知道如果要陪李善情,那么工作、他自己的生活,一切可以无条件向后顺延。
游历过色彩斑斓的奇幻乐园,人总不想再回到黑白世界,是庄叙也一样。
昨晚庄叙照例打开书柜,想擦拭花盒,察觉到盒子、花和卡片都被移动后,怔了片刻。
他想象了李善情在他的书房里摸东摸西,最后突然找到这一盒花时的模样,最后简单快速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决定后,庄叙感到人生又坚固了一点。
早晨接到李善情的召唤,庄叙又来到车库等待,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窄的人,遮得看不到脸,穿了一件他很熟悉的衣服,摇摇晃晃走来,不知是在暗示什么。
进了车里,李善情摘掉帽子,露出一张窄小而漂亮的脸。大概是这两天没睡好,他的眼里有少许血丝,但是即便在昏暗的车厢中,庄叙也可以看到他湿润的眼球,反射一种细腻、生命体的亮光。
在李善情轻轻转动眼球时,他显而易见的邪恶个性,精神和活力,对庄叙致命的吸引,也跟着灵活地展现了出来。
但不知是不是庄叙的错觉,自约会的起初,气氛就有些难以言喻的沉闷,也像这一天的天气,雨云积满天空,把整片海港与高楼压成灰色。
庄叙本以为李善情是这几天太累,想若他疲惫,可以送他回去休息,但李善情开口他撒娇,说不要回家。后来在观景点旁的一家烘焙店,他给庄叙买了一个漂亮的草莓蛋糕。
白色的奶油,红色的草莓,点缀一些干花的花瓣,看起来十分梦幻,像李善情送上他本人。
原本在感觉到李善情状态不好的时候,庄叙犹豫了,怀疑这并不是谈心的好时机,但可能是蛋糕给他的信心,庄叙脑中的玩偶归属理论又浮现出来,含蓄地对李善情提出了复合的请求。
但李善情听庄叙说“我们能不能重新在一起”之后,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
奇怪的是那十分钟之间,天上出现了少许太阳,把云层照得很白,制造出一片天空似的区域。车厢里也亮了一点,观景台四周没有几个游客,这安静便格外让人无法忽略。
庄叙手里拿着还没有吃的草莓蛋糕,车厢里飘满甜香,心情从略有紧张,到没有缘由的忧虑,李善情都很安静。
他盯着李善情的眼睛,和他对视。李善情没有将眼神移开,他也没有在李善情眼中找到躲闪、对恋爱的排斥,没有看到李善情正在思考一个不诚恳的借口的迹象。
沉默只是单纯的沉默,让车里的空气和糖味凝结在一起。
若非要形容,李善情看起来有点迷茫,迷茫得近乎脆弱,然而也成熟,带着一些愁绪,是庄叙没有见过的样子。
庄叙等待着,忽而嗅查到一丝他曾熟悉的厄运的气息,而后缓缓地在时间的度过中,察觉到自己肋骨下方有一片区域开始隐隐作痛,延伸到心脏,肩膀。
“小庄啊。”李善情最后开口这样说。
他眨了眨眼睛,靠过来,把脸埋到了庄叙肩膀上,像一只十分亲人的小动物,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脸颊贴在庄叙的脖子上,皮肤细腻温暖。
李善情不能用有香氛的产品,身上永远只有一种特定的洗衣剂的清淡香味,他用一种沙哑而朦胧的声音说:“小庄。”好像在呼唤庄叙的灵魂。
庄叙不明所以,不再追问他是否同意复合,只是也抱住他的背,抱到薄薄一片,用不会惊扰他的声音,问:“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我们要谈恋爱,”李善情含糊地说,“我们要分手,那时候我说得好简单。可能是因为我那时还没有那么……”
李善情感觉到庄叙抱得紧了一些,他的痛苦和迷茫却又加重,好像庄叙的拥抱会将情绪压缩,密度变高,害他本来就支离破碎的逻辑,彻底找不到根据。
他已不知该如何回应,如果是昨天接到电话之前,可以和庄叙重新在一起,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