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桥前,吹着冷风,等了一会儿。
“不打算告诉他吗?”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温默回过头,守夜人茫不知什么时候从剪刀山上下来了,跟鬼似的,无声无息地站到了他身后。
——好像本来就是鬼。
温默转过半个身,无声地和她对视。
“虽然看不见,但我耳朵不错。”守夜人茫说,“人很奇妙,一旦某个感官不能用,为了补足这一方面的缺陷,其他器官就会异常灵敏。”
“我听见他说,阴阳相隔。那是你找的借口,对不对?”
“为什么不告诉他?”守夜人茫说,“告诉他,你每次过桥,都会受一次死前的苦。”
“你也是不想受这种苦,才想去一死了之的吧。”
桥前的风轻轻地吹。
守夜人果然是守夜人。温默想,就算一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拼命,但只要后来能抓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他们就能顺藤摸瓜地看清一切始末。
“告诉他的话,他说不定也会松开手,放你去死。”茫说,“彻底死去,对你我来说,或许才是真正的解脱。”
温默没有作答,他也无法作答。
他转身,走上奈何桥。
桥上响起他哒哒的脚步声,守夜人茫听在耳里,知道他要走了。
她没有阻拦。
温默走出去了很远,她都没有再说什么。直到他即将消失在桥边时,守夜人茫轻轻开口:“后会无期。”
守夜人五感通达,这句话传进了温默耳朵里。
他脚步微顿,在茫看不见的地方点了头,随后走进桥上深处。
温默的身影不见了。
茫站在桥边,风吹得她长发微晃。忽然,身旁传来孩童的稚嫩笑声。
“妈妈!”
程雪——付含玉的女儿喊了她一声。
付含玉蹲了下去:“什么事?”
“他们都走了,”程雪指着桥上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小女孩语气有所不满。
“我想回家。”她说。
付含玉好声好气哄着她:“好,我们一会儿就回家。”
“真的?我还饿了,妈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母女在身旁笑着,唠叨起了琐碎的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茫没有再说话,站在那里,沉默地听了很久。
这是她做守夜人的第二十一年。
两张纸随风吹来,她听到了声音。她伸出手,一张纸落进手中。
茫伸手,用指腹搓过纸张。即使看不见,她也知道,这是一张保险单。
她轻轻叹了一声,将保险单撕成碎片,抬手一扬。
破碎的纸迎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