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默沉默片刻,点了头。
“杀了。”他说,“你怪我吗?”
沈奕摇摇头,又问:“江胜国呢?”
“杀了。”
“林红呢?”
“杀了。”提起林红,温默沉默了会儿,叹了一声,“杀她的时候,她跟我哭,说对不起。她说她有想去救我,但是她到的时候,我已经被沉塘了。她说她尽力了,让我别恨她。”
“我在拔舌地狱里给她写字看,我说我不是恨这个,她又说……‘那我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呢’。”
沈奕沉默了。
“她根本就没意识到,她做的那些事是对不起我的。”温默说,“我突然就……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突然,就很无力。”
“我没有再跟她写什么了,她甚至都看不明白我在比划什么。”
“我直接杀了她。”温默说,“后来白无常告诉我,在现世,我死后,她就疯了,老温家家破人亡,我弟弟被送到亲戚家养大了。”
“你想他吗?”
温默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弟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也偷偷给我送吃的,但我的确也总是因为他挨打挨骂。家里的人总偏心他,我也做不到完全不怨他。”
“但我也很感激他……怎么说才好呢,有一半怨,一半又感觉对不起他,还有一半……也是,还算爱他吧,我也会担心他。”温默说,“我说不清。”
“很正常,人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东西。”沈奕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都是前尘往事了。”
温默笑了笑:“后来听说他上大学了,白无常告诉我,他一直为我的事伤心。……我这弟弟,还是不错的。”
“是啊,你弟弟不错,”沈奕一脸嫌弃起来,“我弟弟就不是个东西了。事情败露那会儿,就江雨帮我说话,我那死弟弟咧着个大嘴在旁边乐,还鼓掌让老江打死我,说打死我以后就没人跟他抢饭吃了。”
温默听得脸一黑。
他啧了声,面色难看道:“怪不得你那弟弟夭折。”
沈奕一惊:“夭折啦?”
“是啊,你死后没几年,突然有天天上降下道雷,给他劈死了。”温默说,“好像现在还在地狱里接受改造,下面有专门接收问题儿童的部门。”
沈奕当即眼睛一亮,“哈”地大笑一声:“活该!痛快了!”
他跟反派似的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温默哭笑不得。
“江雨是十几年后不小心得了什么流行的传染病,听说是病死的。”温默顿了顿,“她……对不起。”
沈奕也一哽。
江雨死了啊。
他心中忽的惘然,想起她小时候。妹妹是那个家里唯一一个有温度的人,她会叫他哥,她会躲在他身后,她也是唯一一个说,哥你别太辛苦的人。
他想起从筒子楼里跑去乡下时,妹妹跟在后头,说帮你。那时候她小小的一个孩子,费力地提大箱子,用力得唇角都绞紧。
……
恍惚半晌,沈奕回过神。他抬头,看见温默抱歉的眼睛。
沈奕苦笑了声:“你道歉什么,跟你又没关系。江雨现在也好好的嘛,几十年前……好了,我们不提几十年前了,那时候大家都命不好。你回来了,几十年前的事都结束了,那都是伤心事,以后再也不说了。”
这话莫名沉重。
温默捏了捏他的脸。
“好,以前的事,以后都不说了。”温默说,“暑假还回去吗?”
“回几天吧,回去给他们交代一下。”沈奕由他扯着脸,声音含糊的说,“然后我就来温警官你这里当老赖,赖着不走……”
温默:“……那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