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赶紧去歇息吧,我们已派人时时刻刻注意着太乙真人那边传来的消息……”
慕姚此刻也累极,简单洗漱一番便在床躺下,可心火难灭不得安眠,于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找了壶酒水,喝得醉意朦胧。
哎。
好想回家啊,她怎么就牵扯进了这么多事呢。
风吹过走廊风铃,她抬头望着远方天空,只觉天高日远,命途未卜。
而此刻的昆仑山玉虚宫中,碧霞盈盈,云气缭绕。
一池瑶水泛着柔光,水面缀满莲瓣,而在那万香氤氲之中,一名浑身赤果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肌肤如玉,眉眼如画,眉心一点朱砂,通体清净无尘,莲香萦绕,仿佛天成圣物。
“徒儿,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师咯。”太乙真人立于池畔,叹息道。
那少年眼眸初睁,瞳中却已无往昔少年懵懂,透出的是千年灵慧与沉静。他轻轻吐息,抬手一握,指间浮现莲光。
他开口时,声音虽仍是少年音色,却已沉稳如磬:“师父。”
他是哪吒,但又不仅仅是。
那一日在昏沉的意识中,种种纷至沓来,父亲责骂和闹事的愧疚灵他心神崩裂。他差点自戕,命悬一线,是慕姚哭着将他救回,央求李靖将他送返昆仑。
而太乙真人终究动容,以秘法以五莲池中莲花为骨,为他重塑神身,赋予新生。
自此,昔年灵珠子之忆尽数归位,他早已不是单纯的陈塘关小童。
但那抹记忆中最亮的色彩,却不在千年浩渺过往里,而是那一场混乱中,紧握他手的黑发少女。
哪吒垂眸,唇角竟勾起一丝弧度,似雪化山林,这才又有了几分小童的活泼模样。
“慕姚……”他低声喃喃,声音极轻。
哪吒从莲池中走了出来,换好衣衫,身形已非旧时稚子。他特意将自身**调至少年与青年之间,身量拔高几寸,眉眼初显锋芒,薄肌凛凛,步入风华之境。
太乙真人立于台阶之上,拂尘一摆,打量他几眼:“你把自己弄这么高大作甚?”
哪吒轻轻一笑:“徒弟自然是……有徒弟的道理。”
不待再问,哪吒已御风而起,身影若流星划空,直奔陈塘关而去,太乙真人看着他欢喜飞奔的背影,摇头轻叹,也不知他怎么那么恋家。
思忖一盏茶的功夫,太乙真人又想起来有几桩细节未及交代,索性也追风而去。
哪吒一回陈塘关,便直奔后宅。
母亲殷夫人正忧虑地饭都吃不下,一眼看见自家儿子完好归来,喜极而泣,搂着哪吒连连抚摸他的发顶与眉眼,反复道:“你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哪吒倚在她怀里,一时鼻尖发酸,待殷氏情绪稍定,他才前去拜见李靖。
李靖正于书房阅文,见他来沉默片刻,只道:“活着回来便好,父亲对不住你。”
这句话虽轻,却重如山岳。哪吒低眉,千言万语终只化为一句:“谢大人。”
李靖听到哪吒不愿唤他父亲心中一颤,嘴唇嗫嚅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
哪吒转身离开时,眼底依旧泛起阴影,他记得李靖最后关头张开手臂挡在他身前。
可他也记得他骂他是妖,是孽障,恢复灵珠子记忆的哪吒不肯再原谅,不如就做这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等礼数尽完,哪吒便回了自己居所,他换了身衣衫,斜倚在窗台,看着日头缓缓西沉,霞光洒在他半张脸上,将他漆黑长发镀上一层金辉。
可他眼神却空空如也。
姚姚……他在心里默念那两个字,念一次,心尖便颤一下。
他抱着膝盖坐在榻上,时不时偷偷望向门外,像极了一只焦躁的小狐狸,心跳如擂鼓,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等待着熟悉身影推门而入。
夜色渐深,月华洒落陈塘关一隅,银辉静静铺在窗沿。门吱呀一声推开,慕姚带着微醺酒气踉跄走进来,这两日她夜里有些失眠,睡前喜欢饮些酒。
哪吒早就听到动静,立在窗边不动声色,他瞧见了姚姚发丝有些凌乱,双颊微红,眉心却蹙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失意与烦躁。
此刻的他,不动声色地朝她走近,眼中却有一簇火苗在悄然燃烧。
慕姚一眼瞥见他,微愣了一下,似乎还未认出他来:“你……哪吒?身子骨可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