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桉揪着他衣角,轻轻:“嗯,不可以用芯片吗?”
“芯片不是万能的,知识在脑子里也得会用。”黎诺说,“我大哥原来在海德统帅麾下,后来出事,他把我带到身边亲自教导,好不容易有个喘气的时刻,他觉得我太早上战场,缺乏系统教育,凡事太过依赖芯片,就让我回学校读两年书。”
他轻笑了下:“刚开始落差很大,老师讲的内容,布置的考核,跟脑子里的东西完全匹配不上,第一学期跟个智障一样,况淅川那时候可烦人,没少嘲笑我。”
叶桉弯唇:“然后你以德报怨了。”
“诶,也不算,他嘴欠归嘴欠,真遇到问题还是会指点,考核完我才知道他是因为学姐才那样,太离谱了,”黎诺啄了下叶桉的唇,小声说:“我以前真的没那方面心思。”
叶桉:“你太忙了。”
黎诺不紧不慢道:“是一方面,归根结底是人不对。”
叶桉卷起他的衣角,轻声问:“什么人是正确的?”
黎诺在叶桉鼻尖落下一吻,“眼前人是正确的。”
叶桉抿了抿唇,伸手细细描摹他的五官,胸中涌起很多难以脱口的话,我能回应他吗?未来我不在了怎么办?我会拖累他吗?
灯光晃动,影子在他手背颤抖不止。
黎诺偏头亲了下他的掌心,带着些许纠结开口:“巡航有个可怕的弊端,时间维度,蒙德利特有次巡航回来,家里只剩下母亲的遗书。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直接拒绝了升职机会,调回主星再也不愿意带领军舰巡航。”
七个星系的宽度成千上万光年,再怎么利用虫洞、利用空间曲率穿越星际,距离的鸿沟需要用时间填补,两百年的寿命,仍旧避免不了遗憾。
作为舰长,黎诺总想让叶桉进入黎明星号,可身份、心境的转变,他忍不住想为叶桉规划一条更好的路。
他应该去最高科学院,待在雷蒙院士身边,有疼他的老师,方便随时和朋友来往,好过浪迹渺茫宇宙,毕竟叶桉对探险并不感兴趣。
“芯片好办,有我和雷蒙院士背书,你不用戴监测器,那里会有与你志同道合的同事,安稳,自由,你的理想和天赋可以尽情发挥。”黎诺扯起一抹不甘心的笑,“理智上我觉得这样对你更好,感情上我自私地希望你去黎明星号,就算几天的时差我也忍不了。”
叶桉轻抚他的下颌:“理智不应该让我去黎明星号吗?”
“那是舰长的理智,”黎诺手脚并用抱住叶桉,咕哝:“不是黎诺。”
叶桉语气里藏着淡淡的笑意:“可是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想——”黎诺以吻堵住他即将说出来的话,“别啊,那我理智上也得绑你去黎明星号。”
这天晚上直至入睡,叶桉也没有给出回答,他捏着黎诺的下巴,接了许久的吻,然后抵头相拥而眠。
山中不知岁月,两人每日出去游玩,走走停停,对着各种植物昆虫煞有其事地讨论,科属,习性,用处,总能说出个一二。
悬浮相机一路跟拍,两个人牵手走过山野的悠长空镜,演绎爱情影片里最纯情浪漫的一段。
再踏着夜色回到穿梭艇,影片进入拉灯环节。
叶桉不知道黎诺哪来那么多精力,白日好歹徒步十来公里。但少将说,十来公里一半时间都在歇息,只能算日常训练,不值一提。
太强了,叶桉无话可说。归根结底是他的欲望向来浅薄,一心求死的人,所有能量都用来维系机体运作,哪有空闲去关注其他,若非黎诺,说不定生命结束都未必会体验一次灵肉欢愉。
这种事一个人没法进行,黎诺兴致上来,亲密直白的话张口就来,非拉着他共赴极乐不可。
每次都弄得汗津津,被子床垫扔进烘洗一体机。
频率不高,但一次肾上腺素,荷尔蒙就消耗够多的。
去的地方多了,免不了遇到危险。这次就不慎惊醒一头酣睡的猛兽,五米高的庞大身躯投下可怖的阴影,吼声震耳欲聋,张着血盆大口向他们跳过来。
黎诺抱着叶桉迅速滚到一旁,回首掏出枪对准猛兽的腿部射击,猛兽咚地跪地,发出一声咆哮,很快挣扎站起来,鼻息厚重,顶着枪伤在他们后面狂追不止。
森林里树木丛生,两人东钻西躲,架不住猛兽力大无穷,闷头横冲直撞,自己一点不受阻碍,害得他们几次差点被飞来的断木击中。
眼看猛兽大口将近,利齿如箭齐齐射来,黎诺一把推开叶桉,沉着地举起枪,迎面朝它的头部连射几枪,血液飞溅,猛兽轰然倒在一步之外,掀起尘土飞扬,迷乱了视线,好半天才落干净。
“快走。”为防血腥味招来别的野兽,黎诺拽回叶桉一刻不停地狂奔,林间怪声不断,空气里净是糅杂得七荤八素的腥臭。
他们跑出森林,遇到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上游远矗着连绵的雪山,下游不知去向。
两人撑着对方的肩膀歇息,身上灰扑扑,沾满泥土木屑,一副逃难的狼狈模样。
互相拍干净衣服,他们蹲到溪边,捧起清澈的水洗脸。洗完便席地坐下,黎诺用湿淋淋又冰凉凉的手捂上叶桉的脸,笑说:“好险,差点命丧兽口。”
叶桉想到前头黎诺推开他,孤身站在即将扑过来的猛兽前头,不禁心头一颤。他抓下黎诺的手,严肃道:“下次别这样了,之前还说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
黎诺轻轻拍他的手宽慰:“我心里有数,顶多被尸体压住,到时候得靠你救我出来呢。”顿了下,玩笑说:“万一我被压断腿,辛苦你背我回去。”
叶桉定定看着他,抿直的唇线绷着冷漠,手却越抓越紧,泄出一丝后怕。
黎诺愣了下,刚想叫小叶,叶桉猛地揽过他的脖子紧紧环抱,声线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别做这种假设,没有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