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关系的羁绊究竟能有多深刻?
夏夜是爱着他的父母的,但如果说“亲近”,甚至是“信任”,他似乎不是个合乎世俗观念的好儿子。
究其根本,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生他养他的父母。
多讽刺。
他成为了小好的“爸爸”,亲身体验着身为家长的个中辛酸,却始终没办法和自己的父母共情。
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早早就打消了将小好交给父母养的念头。
也或许从一开始,他和夏天就做下了决定:这个孩子一定要离那两个人远远的,一定要在那两个人的阴影之外长大!
至于为什么这次要下定决心回去呢?
他已经逃避得太久了,关于夏天的离世,关于他的父母,现实生活里已经有太多的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
想要活着,就得学会遗忘,学会自欺欺人,学会佯装不在意。
陈蒙问:有哪一种爱是会随着时间而模糊和破碎的吗?
有啊,那些注定无法弥补却不能放下的爱。
他对于夏天、对于父母的爱,已经被时间琢磨得朦胧。一定是爱着的,但这份爱不能推敲也不能回忆——因为他得活下去。
因而,他给这趟旅程以一个微小的目标:放弃。
他要把姐姐留在家乡了,他不想背着那份疏于关心的负罪感,那份对命运不公的痛苦活着了,他得去看看夏天,然后放下。
父母只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一环,因为他们知道夏天葬在哪里,他们也是让夏夜习惯性痛苦的症结所在。
放弃吧,放弃对姐姐的歉疚,放弃对父母的指望,他得拥有自己的生活,把怀抱留给他真正爱着的人。
云璞将车停在定好的酒店楼下。
才下午两点钟,他们计划让夏夜先带小好回家,晚上再叫上他爸妈一起吃顿饭,地点就选在酒店楼下的一家特色菜馆。
夏夜有心事,其他人也能看得出来。
他们这么安排也是给夏夜留了余地:就算下午的见面不愉快,夏夜可以抱着小好再回来,几个人乐乐呵呵地吃上一顿,明天就打道回府。
只要夏夜不说,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成年人之间最大的尊重就是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夏夜抱着小好,和鹿安甯一起把行李放进房间。
坐了一上午车,小好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两个大人挤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简单收拾了一会儿,鹿安甯还换了件衬衣。
“紧张吗?”鹿安甯冲洗着剃须刀,对上镜子里夏夜的眼睛,“紧张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夏夜摇摇头,“都到这儿了,说不去是不是有点晚了。”
鹿安甯笑着说:“不晚,你不想去就不去了,我们下午出去逛逛,明天就回去。”
“真的没事,”夏夜用手接了捧水,洗净下巴上的剃须泡沫和胡茬,“我总得面对的。”
“也就你宠我,这世界上再没人宠我了。”
鹿安甯自然地接过夏夜手里的剃须刀,和自己的一起放在水下冲洗,一边问:“我宠你还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