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以璇的外套是一件珍珠白的毛茸茸拉链连帽衫,走了十多分钟路,又给她走热了。
她将拉链拉开,低着头问:“林老师是路过,还是找我有事?”
无论她穿得再多再臃肿,在林慧颜眼里,她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单薄,像早春里迫不及待展开的花。
又在一阵春风里,摇摇欲坠。
“为什么把卡注销了?”林慧颜问的,是那张她专为楼以璇开的教师卡。
“那本就不是我该拥有的权限,落下把柄不好。”
楼以璇上午便去信息技术中心注销了教师卡,怕林慧颜再动用职权擅自往里头充钱。
再说……
“刘老师另外又申请了两张卡,美术老师一人一卡,每人每月餐补200,足够。”
注销的卡里剩余部分钱,她去超市买了几箱矿泉水屯着,后勤部同事帮忙给送上楼的,这点小事她也没想跟林慧颜报备。
“我看过九班课表,林老师今天上午的课是最后两节……”
“没胃口。”
“……”楼以璇刚欲辞别的话被堵了回去,温煦春光涌进她焦灼的眸子里,如火焰一般晃了她的眼。
又消融在林慧颜的注视下。
林慧颜的眼睛是她邂逅过的,最令她无力招架的一双。
有着波光粼粼映晚星的魔力与魅力。
一望进去,万里飞雪骤停。
冰川转瞬融化,东风徐徐,吹落她唇畔的春樱。
可那眉间的巍巍高山,眸中的湛湛流萤,却是她一生迢遥难渡的劫。
于是,那朵春樱化作了被高高卷起又重重跌坠的浪花,霎那间隐没于一片汪洋之中。
“林老师,您这样看着我,让我挺害怕的。”
楼以璇说起了笑。
笑窝依旧,林慧颜却在她眼中看不到半点为她而燃的星火。
“害怕?”
“是啊,感觉下一秒又要挨训。”楼以璇抓着帽沿,缩缩脖子,“您自带的威严有多吓人,您不会心里没数吧?”
“……”她有数,当然有数。
可她何时用自己的威严吓过楼以璇。楼以璇又何时惧怕过她的威严。
她在楼以璇这里,早就没有威严了。
“学生的美术寒假作业,我能看一下吗?若有敷衍了事的,我也好给他们提个醒。”
“……”
“不能,还是不便?”
“你是班主任,有什么不能看的。走吧,去办公室。”
林慧颜找的借口,真是越来越烂了。
楼以璇倒不信她会把没认真画画的学生单独拎出来训一顿,那样打的是美术老师的脸,学生记仇也是记在美术老师头上。
估摸着林慧颜是还有话要跟她谈吧,希望是公事,也只希望是公事。
楼以璇刷卡推开门,欠身相邀:“林老师先请。”
林慧颜没和她计较谁先进门的问题,抬脚走进去,却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办公桌上的山茶花,其中一朵,掉了。
桌上是成堆的画纸。
楼以璇进门后解释道:“画太多,上午批阅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掉到了地上。”
林慧颜眼神晦涩地望着那朵躺在桌沿的“孤零零”的花,边走边说:“我帮你把它接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