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的话说出口,捧着羊皮纸的谢应动作一怔。
他是有过这个猜想,但一直以来只是基于自己狂热的执念,并无任何有意义的支撑。
而如今,季疏也这么说了。
男人的手臂轻轻擦过他手腕内侧肌肤穿过来,视线落在羊皮纸的某一处,修长的指节在文字上点了点。
“谢应,你现在体验的这些游戏生活,其实我曾经构想过。意识接入的研究我很久以前就在做了,可以说已经相对成熟,还做了一些临床上的实验应用,通过虚拟世界的训练,帮助一些植质状态的病人恢复了自主意识。但是因为伦理学的问题,一直没有正式投入应用,我很担心有人拿它出来做坏事,比如在意识的世界里对人进行绑架,以此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获取某种他们想要的东西,记忆或是财富,甚至是立场,这些都有可能。”
在思想的世界里,人还是太脆弱了。
“他们可能是拿这个来对付我了。”
“制造一场车祸,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亡,而后把我的意识接入到虚拟世界之中,以此获得专利许可和技术支持,依托这些来研制开发他们的那个新游戏。”
“至于后来为什么《死亡之岛》已经成功面世还要留我在太阳岛上,可能还是因为源代码。《梦幻之岛》背后计算逻辑十分庞大,我有把握他们搞不定,一定是出现了什么难题没能解决,所以寄希望于一个被洗脑成NPC的‘我’能为他们所用,在游戏中破解难题,弥补这部分漏洞。”
季疏一直是行业内的翘楚,他早些年的研究,直到谢应毕业的那年,还有许多人会进行深度发散研讨,就包括那个意识接入虚拟世界的研究,即便是《死亡之岛》的制作团队,依然不得不对公众承认他们是受到了之前制作人的研究成果的启发。
所以他所做出的这番推断谢应深信不疑。
从季疏那里被赶出去的叛徒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针对一个技术精英策划出一场车祸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大段的文字记录下面还留有两个大字,一个是“死”,一个是“活”,被人来来回回描摹了许多遍。
“所以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真实的我并没有死去,而是躺在某个地方,像植物人那样行动受限,只有思想是自由的。”
季疏的手指点在羊皮纸上的“活”字上面,蹲了片刻,又挪向旁边的那个意义完全相反的字。
“当然,也有可能我已经……”
他想说自己已经死了,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真正的季疏身死之后的意识残留,就像是高级算法操控的拥有独立人格的人工智能,拥有着极强的互动性,输入什么,就能输出对应的东西。
谢应却强行掰过他的指节,按在了“活”字上,目光灼灼:“没有这种可能。”
“爱是不能被计算的,你比我更清楚。”
谢应的语气很强硬,人工为机器赋予的情感识别和反应的能力往往机械死板,很容易就崩溃,是远做不到这种程度的。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季疏还活着。
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他死在自己怀里,谢应就坚信他活着。
他顺势抬起季疏的手,在会长大人的手背上留下一个慷慨的吻。
“走吧,去铃兰岛,找回你的记忆。”
既然「诡」敢出手算计季疏,那一定掌握了什么他们目前未可知的东西,说不定季疏被人所剥除封印的那部分记忆,就在他们的手里。
眼神中浮现微弱的金光,季疏发出近似满足的喟叹,似乎谢应的态度和这一吻都让他有了极大的底气。
这一路,他有人并肩同行。
“等一下,”季疏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虽然我不清楚如今的混乱是因何而起,是否和游戏制作公司有关。但以我目前的权限,可以向玩家开放NPC的生活区域,我想我需要为大家做点事情。”
过去他是NPC,是交易会会长,需要从交易会和太阳岛的角度思考问题,但如今他是季疏,是一个人。
既然被困在在游戏世界里,制作公司迟迟不露面,那他当然要做点事情。
谢应欣然赞同,扯了扯毛衫下的衬衫领口,微微一笑。
在他原本的预想里,被困在岛上的人后期或许会因为资源而发生争斗,但季疏在恢复记忆之前为玩家提供了食物供给,又在恢复记忆之后向大家开放了居民区,就好像是现实里灾难发生后及时迅速前往支援的救援力量,把一场原本后果难测的灾难转化成有条不紊的自救行动。
资源充足的生存游戏,很容易打出完美结局。
谢应的手按在轮椅的后背上,迎着西行的太阳推着人前行。
“好,那去铃兰岛之前,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她是个很好的领袖,你说的这件事,不如就交给她来安排吧。”
……
凌澜岛。
宽阔的大街两旁满是梦幻的尖塔和城堡,花圃里盛开着粉色与蓝色间杂的花朵,就连天空照下来的阳光都比太阳岛上的和煦许多。
卡通的路牌指引着前路,【翎闻】为首的五人站在街上,穿着打扮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