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无利润’,还都多亏了这些年冶炼技术有所进步,才能达到铸币基本持平,之前基本都是亏本的!
姜握倒也不意外:之前她研究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就看过苏辙所作的《与王介甫论青苗盐法铸钱利害》,里面就明确写过,官钱‘大率无利’。
到了后来,更是拉胯成了‘坑冶尽废,每铸钱一千,需用本钱一千四百’。[1]。
姜握还在想宋朝,就听库狄琚开口了:“不对,若花一钱造一钱,朝廷还是赔本的。”
她开口说完,铸币署的署令一愣:“库狄尚书何出此言?”
如今库狄琚已然是兼任工部尚书——
正式接到这个任命,收到工部尚书鱼符的那一日,库狄琚还忍不住去与姜握道:“当年大司徒不得不辞相位,离开京城去做巡按使。”
“当时我心中日夜担忧,恐朝上有人借工部之手,要吞并了城建署。”当时的工部尚书也倾向于东宫太子李弘,在城建署营造之事上,多少会为难一一。
还好是天后摄政,才保得住城建署。
但其中诸多琐事的为难、窝火、步步小心,库狄琚也不愿再回去想。
可如今,却是她这个城建署署令,将工部一并兼管!
这世上的风水轮流转,转的她实在是太舒坦了。
但正因库狄琚并非从寻常官员升迁之道,走到六部尚书之一,因此她能看到一些旁的官员会忽略的方面。
此刻库狄琚就问道:“铸币的成本——铸币署官吏卒工俸禄之费、公文笔墨成本之费、甚至署衙公厨之费,这些都未算吧。”
也就她会这么敏感:因城建署在创建之初,完全是自负盈亏,得不到户部的拨款。其中俸禄(人工成本)可是不小的一块开支。
然而铸币署这种官方机构,习惯了是由户部一起发工资的,而且里面的官吏卒工都随时可能会被调到诸如‘掌冶署’‘造器署’等将作部门去,因此铸币署是习惯性的不把人当成成本的一部分。
此时听库狄署令这么说,铸币署的官员脸色都跟炉子一样红了起来:别算人工费啊!
要是这都算上,那,那我们署衙岂不一直是朝廷的赔钱买卖?
而且是干的越多赔的越多的那种赔钱行当。
然而随着大司徒一声令下,很快铅笔写字的沙沙声以及拨算盘的声音就响起——
用库狄署令纠正过的方式算过账目后,每年朝廷铸币流入市场,确实是赔钱的。
造钱反而赔钱,你说这事儿整的!
也难怪辛相素日看铜子儿叫一个心疼:花钱也就罢了,铸钱也是‘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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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辛相,姜握手里一直把玩着一枚铜钱一顿。
辛相在致仕前还上过一封奏疏,涉及缺钱。
不,准确来说,是缺铜。
其实我国的矿产一直是不够用,铜钱短缺是从贞观年间就有所显现,在历史上,终唐一朝会越来越严重,甚至闹起钱荒。
历史上,唐代律法曾数次规定:“市井交易,以绫罗、绢、布、杂货与钱兼用。”“十贯钱已上,即须兼用匹段。”*
后来荒到一定程度,国家还直接用律法逼迫官员和商人把铜钱拿出来,不得囤积,定‘积钱以七千缗为顶’,多的一旦被查到就没入官府。
甚至,还不许民间铸铜器,要求佛像等均不准用铜,搞得女娘们都差点没有铜镜照。
缺铜程度,可见一斑。
而至于金银……
姜握又想起多年前与辛相的一次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