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辞本想将皇帝的注意力从永寿宫移开,但是这点小谋算,还是被身在高位的敏锐和冷峻揭得干净。和他交手,自己还是稚嫩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易桂华出神地盯着李璟辞出门的背影,李煜玄问:“在想什么?”
皇帝的欣赏和认可她全然看在眼里,“皇上恕罪,臣妾在想岁月匆匆,一眨眼的功夫,二殿下如今这风采也有几分皇上的英姿。”
李煜玄点头道:“他只比璟辕小几个月,朕都不禁在想,若不是一直养在行宫,他如今也未必比比太子差许多。只是长年累月地屈居人下,行事还是瞻前顾后了些,总忍不住去讨好。像这样死了区区一个侍卫的事情,太子可以自行处理,别的孩子……怕是差个人过来说一声也就过去了。但正因如此,朕看他居然敢出去救人,可见心中重情重义。”
易桂华心里什么都清楚,李璟辞每一句都是算计,可皇帝还沉浸在对儿子的亏欠欣赏中,此时她若再想寻什么由头去揭这个事情的破绽,讨不着半点好,只好等验尸的人
将“破绽”送上来。
“殿下如此风采,说到底也是来自皇上。”
李煜玄听了大半日的正经事,正是低眉揉着眉心,忽然几句春风般的甜言蜜语飘进心里,霎时舒爽很多。
猎场今日天气好得很,金灿灿的暖阳从脚下铺到天边,李璟辞出来之后,忽觉艳阳刺眼,便停下来凝望。
卫凌赶紧撑开伞递过去,听见李璟辞一声叹息,可他刚才挨墙角听几句,这位爷非但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还得了皇上的一番夸奖,“奴才斗胆,今日如此天色,大吉之兆,殿下为何叹气?”
李璟辞接过伞的时候还礼貌地谢了一句,说:“公公一直跟在父皇身边,想必了解父皇性情。正因如此天色,今日却停了围猎。尽管父皇不怪我,我还是在自责,若昨夜能早点把穆娘娘找回来,也许如今父皇就不必如此费心,应该在猎场上纵马驰骋,彰我大蔚风采。”
卫凌心里一阵哆嗦,眼看李璟辞走远了,那几句话却如游魂般迟迟不消散。昨夜是敬贵妃最后一个从皇上这里离开,叮嘱他们说皇上疲惫不堪,若无万分要紧事,任何人都别放进去打扰。骁嫔过来求见的时候,他随手招来几个宫里的侍卫跟着她走,就软硬兼施万般为难的模样将她打发走了……
皇上到现在还没发作起来治罪,卫凌心里有数,此事应该就不会怪他头上。那也是自己命大罢了,但凡那堆主子多伤了一些,十个头都不够他抵罪……
几个从猎场过来的人正要进去回话。卫凌现在一看到这副打扮的,心里就机警起来,抬手将人招来,板着脸问:“怎么回事?”
为首的侍卫说:“卫公公,我们找到了那掉进补兽洞的人,人已死,身上的伤痕也验过一番,是刀伤和野兽撕咬所致。还有一个事情,弟兄们拿不准,得向皇上回话。”他很为难地左右瞥了瞥,不知道该不该说。
“咱家不怕告诉你,皇上为这猎场失职一事正烦心呢,敬贵妃娘娘正在里头陪着。有什么话你先于与我透个底儿。”
为首的侍卫自昨日穆晏清回了宫到现在,领着一堆人没歇过,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找完豹子还得找人,而且事情全和妃子皇子有光,这时听见卫凌这么说,心里只当是遇上了恩人,感激不尽。
侍卫和卫凌走到一旁隐蔽些,拿出一条带血的帕子,说:“公公您看,这是卑职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这……这样的女子物件,实在是……如何交代才好?”
这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卫凌接过来细看一番,一时也瞧不出更多的,阴沉着脸苦口婆心地说:“这东西咱家替你收好了,你权当没见过,一会儿到了皇上跟前回话,这东西就不该说了。”
侍卫犹豫,为难地说:“可是公公……这……这怕是另有隐情……卑职职责所在……”
卫凌恨不得一个巴掌过去,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说:“怎么跟你这粗枝大叶的说不清楚呢?这是女子物件,还能和什么有关?宫里的女子。可宫里头跟着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想过没有?咱家跟你透个底,那人是死了,皇上只当他护主有功,他算死得其所,还能给家里人挣到一番风光,这可是八辈子的福气,里头自然有你办事得力的一份赏。你要自作聪明去推翻这所有吗?你要踩着皇上的脸就为这点不值钱的职责所在吗?也不看看几条命够你用?”
侍卫恍然大悟,觉得在卫凌这里捡回了一家子的性命,差点要跪下来谢恩。
卫凌藏好帕子,伸手虚拦着,心里暗暗松一口气,总算没让这件事情又生波澜,说:“你心里记着咱家的恩就好。咱们都是给皇上办事的,办得让主子舒心了,对你我都好。待会该说什么,你心里有数,今日权当我教你一回了。咱家进去通传一声,贵妃娘娘还在里头伴驾,你就在这里等着,不得冒犯了娘娘。”
侍卫擦去头上的冷汗,有御前之人这样百般周全安排,心里才踏实了几分。宫里的差事办起来可真要命……他自觉侥幸躲过大劫,站到一旁正深深低着头重新酝酿御前回话,却不见推门出来那一身华贵的女子正投来一番意味深长的期待。
穆晏清还在安静养了几日,已经好了许多,出游的兴奋劲就上来,多难得的出宫机会,缠着采莲多带她出门逛逛。猎苑的行宫和正儿八经的皇宫大有不同,这里依山傍水,风和日丽,抬头可见山脉连绵,养眼得很,完全没有皇宫里那股死气沉沉的森严。
“多好的5A级度假山庄……这围猎就不能年年都办一回?”穆晏清一想到快要回宫了,心里开始舍不得这平静又美丽的日子。
采莲说:“奴婢听说,立朝的时候定的规矩是一年一度,到了先帝即位,说这样安排未免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春猎本就旨在祈福和锻炼,这就本末倒置了,要改成三年一回。前朝很多大人们争了许久,最终才定下两年一回。听说当今皇上也想过改三年一回,但一直不成。”
穆晏清一想,也是,这么大的大项目,两年一次都把人累得够呛。她才沿着池子散步没一会儿,就见秦佩英提着枪神采飞扬地过来了。
李煜玄听说了秦佩英临危不惧和野兽搏斗,为了弥补她突遭变故,破例让她今年进猎场,参与到那场父子较量中。穆晏清看那神色便知,秦佩英今早一定“杀”了个尽兴。
“秦姐姐好风采,”穆晏清恍惚间看到那个上阵杀敌的女将军,等秦佩英走近了又细看一番,那一身骑装沾了好些鲜血和动物皮毛,“收获颇丰啊。”
秦佩英本想伸手扶一下穆晏清,又看到自己双手有点脏,只好顺势豪横地往衣服上面蹭了蹭,昂首说:“还行,猎得麋鹿两只,野猪一只,若不是跟随我的人一直畏手畏脚地护着,我可远不止这点。”
穆晏清看她意犹未尽,哄着说:“都这样了姐姐才半日就有如此成绩,若不是有人护着,姐姐可就抢尽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