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铃在不远处盯了一会儿,趁易桂华才得空,说:“穆常在和二殿下倒是聊得来,果真都是晦气的,才能臭味相投。”
易桂华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冷冷道:“随他们去,反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走到一起抱团取暖也好,省得在这里碍眼。”
“主子,颜勒那边说,想替乌戎过来请个安,给主子祝贺几句就走。”闻铃低着头,神色如常,将声音放得更低。
易桂华不假思索地说:“不可。他们身上有尤其多的注意力,哪怕是过来请个安也不合适。这么多眼睛盯着,万一他不好好斟酌字句,岂不是给本宫徒添麻烦?”
闻铃担忧道:“主子的考虑的确在理,只是……主子也知道,乌戎向来心意难测,若仍是不答应,只怕……”
“怕什么?”易桂华说:“他们还敢在这里闹开了不成?你且说,我忙于招待,无暇分身,乌戎的好意我心领了。”
闻铃只好低声答应。
易桂华才和一位夫人碰了杯,抬头见天色正好,问:“她准备得如何?”
闻铃难掩得意,说:“一切妥当,只等晔妃献舞,时机一到就会出来。”
“那且看皇上今夜的爱怜之情,会花落谁家吧。”
就在满月攀上山巅之际,所有宾客都来到水边,纷纷为眼前的绝景吟诗作赋,共赏良辰美景。李煜玄在众人的拥簇下作诗一首,享尽了掌声和称赞后,忽然略有好奇道“此情此景,当有既云在身旁才能与朕对月吟诗,一较高下。”
卫凌说:“回皇上,晔妃娘娘说今夜给皇上和众宾客准备了献舞助兴,因而此时不在这儿。”
李煜玄这才想起,今夜的确还没有见过姚既云,沈莲当时这么一打岔,他都险些忘了原先在芙蓉池边苦练舞蹈的姚既云,正是为今夜做准备的。
“那她要在何处起舞?”
就在这时,云兴湖的四周传来乐声,由远及近,一下子笼罩了整个湖心亭,看客纷纷四处张望,寻找乐声所在,忽而发现原本静谧的湖面随着丝竹之声递来了一圈圈的涟漪,与之俱来的是一把空灵清澈的婉转歌声:“‘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众人定睛一看,涟漪将湖中的山色与月色扬开,恰如散开的漫天雪花,纷纷扬扬洒在了水中忽明忽暗的原野上,立刻惊呼绝妙。
随着涟漪自夜色中款款而来的,还有一叶小舟,一红衣女子立于舟上,长袖曳着水面,扬开的湖光山色在她身后成了屏风般的映衬,划桨的船夫一身玄衣,几乎要融进了身后的夜色中。
红衣女子在舟上挥起沾了水的长袖翩然起舞,姿态如风,轻盈如雁,在月光的铺洒中更显肤如凝脂,眸含秋水,让一众宾客看得如梦似幻,恍若目睹了误闯人间的仙娥,一时都目瞪口呆,不敢出声,只怕惊扰仙子。
她的长袖划开了一圈一圈的光环后,留下这样的惊鸿一瞥,又随舟远去,留下袅袅歌声:“‘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好!好啊!”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艳,拍手叫绝,有人起头后,越来越多人跟着惊呼,竟有如此奇绝女子。
乐声从空灵转入低沉,渐如声声诉说的愁思,红衣女子半躺于舟上,再出现在亭台的视野中时,长袖已是一直浸入水中,如眼中的愁思,似乎重得抬不起,舞姿婉转幽怨,欲说还休之态引得看客纷纷为之惋惜。
李煜玄深深为之触动,情不自禁地站在亭台于湖水的相接处,深深凝望着渐渐靠近的轻舟。
姚既云随着小舟的靠近,眼波流转间,给李煜玄回以缱绻深情的一眼,低声吟唱“‘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好!”李煜玄已经全然领会了姚既云的相思情意,大声赞赏。
此时,在场已经有人认出,一一传开才知道,原来于湖上起舞那风华绝代的女子,竟是当今的晔妃娘娘,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一舞完毕,姚既云站在船头往岸边靠近,盈盈一握的细腰和柔软身姿,更显清冷,仿佛刚才的尘世喧嚣和霜雪,她都没有沾上半分,依旧可随时乘风而去。
李煜玄不顾衣裳沾湿,向姚既云伸出手,说:“‘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爱妃既有此情意与心思,何不早让朕知晓?如今才庆幸,方才没有错过一瞬。”
姚既云伸出纤纤玉手,让李煜玄牵着踏上岸,献上请安和祝祷,低眉道:“臣妾区区雕虫小技,搏皇上一笑罢了,怎敢事先惊扰皇上。”
李煜玄握着冰凉纤细的手,便知姚既云为了刚才的每一刻,吃过多少苦头,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经历过这么多委屈,姚既云依然全心全意为他好,费尽心思只为了换他一点真心。他心中想说,过去的事情是有愧于你,但身上有千百双眼睛盯着,只好道:“今夜如此良辰美景,爱妃不如就在朕身边,共庆人月团圆之喜。”
姚既云心中喜不自胜,耳旁一直回响着各人的赞不绝口,说:“请皇上容臣妾先行更衣,再来陪驾。”
“你的手太凉了,朕让人备下姜汤,你也喝了再出来,免得受凉了。”李煜玄接过卫凌递过来的披风,给姚既云披上。
“谢皇上。”
卫凌得令,亲自送姚既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