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十二’是眼前金发小怪物的书,书中尽是些不愉快的过去,任谁都想把这本书撕烂烧毁,可他想了想,把破损的封皮捡了起来,把那带着消毒水气味和钢琴丝拉扯的扭曲单词组合,将那些破损修修剪剪。如同侍弄一瓶很漂亮的花,他将这不愉快的过去变形成一个合他美感的名字,再修补成一个崭新的封面,将自己的人生一股脑塞了进去。
这个名字是个指针,指向了一本被摧毁的书,但他更多的是指向那本书本所属于的人。
虽然,这大概不算交换名字,但这也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吧?
政府看重魏尔伦的能力,指派兰波亲手教导魏尔伦成为情报员,教导他成为杀手,或是教导他对国家忠诚与认真工作。他记得最开始,魏尔伦简直就像是一个机器,没有情绪,空白,但教起来非常简单。无论是什么任务,魏尔伦知道了就会去做。
有时候他会卡一下,因为叫别人自己的名字太奇怪了,很多朋友叫他的时候,魏尔伦会和他一起做出被呼唤的反应,然后在朋友的一头雾水下,他去和人解释。而魏尔伦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平静,安静,一言不发。
他记得教学中的某天,他半开玩笑似的说,下个任务即使去死也要完成,如果没办法完成就要去死。他看到魏尔伦抬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点了点头。
他问:“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魏尔伦说:“我不会失败。”
他问:“如果失败了呢?”
魏尔伦说:“那就去死。”
没有任何犹豫,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兰波沉默了一下,说:“没有这样的事,失败了也没关系。你很重要,我开玩笑的。”
魏尔伦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照旧点了点头。
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开玩笑,他只知道兰波更新了任务,将死亡这个因素划去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想。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多想,他被规划被教育思考情报,杀人技巧,逃脱方式。但有关于人的部分,他觉得这就像是人和动物一样,完全没有必要互相理解,也完全没有交流的必要。
兰波想,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故事。
他不想看到属于魏尔伦的这本书早早的被人毁去。
魏尔伦的封面被他精心打理,他不忍心看到里面的故事中,充满了条条框框的规则,充满血腥,孤独,隔绝,非人思想。
但他是个谨慎且极有距离感的人,他不干涉,不多说,只是观察,沉默,引导,然后尽量把自己安排成魏尔伦的搭档。
在训练营中,在工作环境中,在同事交流中。因为牧神的凶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魏尔伦的人造异能生命体这个身份。
并非这个秘密被广而告之,而是魏尔伦的工作环境必定导致他所接触的都不是等闲之辈。有关于自己国家的动向和情报也是情报,哪怕大家都不说,但大家都心里明白。
心怀恶意的人,不把他当作一个人,甚至不觉得他和自己是一个物种。
心怀善意的人,往往被他平静的近乎于毫无感情的目光吓住。于是心想,果然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没人把他看作一个人。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类不同。
魏尔伦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有时候兰波也会想,自己是否也没有把他看作一个人?他交换名字的这个行为,是否是给他为人道路上关上了最后一扇大门。
再酒精与灯光之中,兰波与友人倾诉,友人哈哈大笑。
“也就只有你对他这么上心啦……”
兰波沉默下来,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太在意了。而同时他意识到自己产生了另一个不可救药的想法,即为,真的没有人觉得魏尔伦这样有问题吗?
一个载体,一道程序,一个机器,一个空壳,一个武器,不是一个人。
就当他自作主张吧。
他想,如果魏尔伦不去在自己的书上书写新的故事,那就由他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