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像,也终究不是那个人了……
欢悦的声音消失,长街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满地的落花,还在诉说着方才热闹的场景。
忽然,一道纤丽的身影缓缓走过来,她蹲下身,从满地的落花中捡起了最艳丽最漂亮的一朵,轻轻地插在了自己的鬓角。
那一刻万籁俱静,只剩下女子泪水滴落的声音。
毕汀晚沉默的看着游街的队伍远去的方向,看了许久,许久。
解汿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这一次的状元郎啊,终于不用像陆漻那样了。
可她却好似陷入到了当年,再也出不来了。
——
盛启二十九年。
大乾朝空前盛世,百姓和乐,天下安邦,四方来贺。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就是他们最最英明的陛下解汿,明明正值壮年,还能够在这个地位上再干二十载,他却提前退位给了太子,迁居别院,号太上皇。
同时,大乾朝丰功伟绩的丞相宋昀,一篇《听云赋》,写尽了前朝废帝时期的奸相陆漻陆听云的一生。
曾经有一个鲜衣怒马的状元郎,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国家的安定,独自一人承担了所有,背负了满身的骂名。
时隔近三十载,前朝那独揽大权,穷凶极恶的“奸相”陆漻的真实所为,如同雪花一般的飞向了大乾的每一片领土。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艳阳天,晴空万里无云,刺眼的金光毫不吝啬的散落下来,照在所有人的身上,带来无尽的暖意。
就像那个人给他们的感觉一样。
敲锣打鼓的丧乐响彻云霄,百姓们自发的挂起了白绸。
举国上下,万里齐哀。
他们曾经迫不及待的想让那个人死去,想让他的灵魂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死后的三十载,大街小巷里面依旧流传着他那无恶不赦的作为,他的名字,甚至只要提起来都能够只小儿啼哭。
可当他真的死了,连一句完整的尸身也不复存在,再也没有办法睁开那双宛若琉璃一般的眸子的时候。
他们才终觉后悔。
所有的谩骂在这一日被推翻,可那些中伤的字眼并不会因为那人的逝去而就此消散,反而幻化成一柄柄射向自己的利刃,让他们痛苦不堪。
消息传到了边关,贺州的百姓比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的百姓都更加的难受。
原来在他们危机存亡的时刻,是那人的力挽狂澜。
可他们却用这世间最恶毒的话语去咒骂他,去侮辱他。
没有人知道沈听肆死了以后的尸体被葬在哪。
但却有不少的百姓自发的修建了庙里去供奉他,他们给他上香,给他供奉好吃的蔬菜瓜果。
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跪倒在蒲团上,苍老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
老太太的丈夫和儿子都是当年居庸关的守城士兵,那一个除夕夜是那样的绝望,她以为儿子和丈夫永远的会死在那夜的战场上,可他们却活着回来了。
只因为有一位姓沈的先生,搜肠刮肚地送来了粮草。
三十载光阴过去,老太太依旧记得当年的绝望,以及那绝处逢生时所带来的巨大的惊喜。
她端着一盘剥好了的榴莲,果肉色彩金黄,颗颗饱满,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香味。
“这是关大人下南洋后带来的水果,名字叫榴莲,年轻人都很喜欢吃,味道也非常好,我想着你离世那年也不过才二十多岁,应该也会喜欢吃的……”
——
贺州的一处茶楼里,不少学子聚在一起讨论着陛下禅位的事情,以及宋昀所写的《听云赋》。
“想当初我也是痛恨陆漻那狗贼……”说到一半,这名书生又猛地住了嘴,“瞧我,这之前说习惯了,一时半会都有些改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