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她们的这番对话，妫越州目前尚一无所知。在桃花村中央的一处房屋中，她正支颐听着宋瑜娘报说桃花村的近状。宋瑜娘胆大心细、做事稳重，自来了这里之后便一直辅佐周姨处理庶务，从未出过差错。
nbsp;nbsp;nbsp;nbsp;“……靠山吃山，姊妹们又都肯干，总归温饱无虞。每隔三天，我便派人出门探查，并没有甚么外人闯来。至于要教习的武功，你先前留下的《华阳真经》我已督着习完了第一卷，后边便让小霓来帮忙了……小霓。”
nbsp;nbsp;nbsp;nbsp;宋霓本就一直站在母亲身后，沉默中将屋内的一切细节都尽收眼底——这是多年暗卫的习惯。乍听得名字被唤，她忙回过头来，却见母亲示意她向妫越州说话。宋霓便不自觉一顿，她对这妫越州的感受可谓是又敬又怕，十分复杂，而正面与她相对，不免一时哑口。好在妫越州并不在意，挥手道：“我知道她的本事。若要她来，那自然是够格的。不过……”
nbsp;nbsp;nbsp;nbsp;她环顾着屋内几人的神色，缓声道：“还要更快一些。我们总不能久居此地。”
nbsp;nbsp;nbsp;nbsp;宋瑜娘心中一紧，忙问道：“是外面有甚么变故？”
nbsp;nbsp;nbsp;nbsp;妫越州却摇头道：“不，是我们该抓紧为外面带来变故。”
nbsp;nbsp;nbsp;nbsp;“如今我辈女子大志难存、武学不兴，千百年来被倾轧折辱、哄骗欺诱，始终不能堂堂正正直起腰来，可堪忍乎？既忍不下，我便要掀了这天去，好叫它逆转阴阳、改邪归正。”
nbsp;nbsp;nbsp;nbsp;她这话温声细语，话中内容却实如万钧雷霆，直令闻者惊心动魄、久久难言。一室寂静中，宋霓却是率先回神的那个，她情不自禁地望向妫越州的侧脸，心道：“我原以为她不过是要这村中女子皆有自保之力，可也曾疑惑教授《华阳真经》此等上乘功法是否合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nbsp;nbsp;nbsp;nbsp;“小州，可这……”宋瑜娘斟酌着出声道，“是否太过冒险？我们……”
nbsp;nbsp;nbsp;nbsp;妫越州颔首道：“冒险确实是有的，不过如今时机正好，岂可辜负？”
nbsp;nbsp;nbsp;nbsp;见众人面露不解，一直陪在她身侧的姜问便开口补充道：“是明坤剑。”
nbsp;nbsp;nbsp;nbsp;“‘坤’者，道而成女；‘明’者，照而光大，”妫越州道，“这明坤神剑，难道不正意指我辈当兴？如今神剑既出，正是天时。神力隐去，却自有我辈女子尽知饮泣吞声的缘故。”
nbsp;nbsp;nbsp;nbsp;众人闻言，皆心头一震，便又听得她继续道：“明坤神剑的秘密，我势必将它找出。而等真相大白之时，三娘，便是咱们要出去的时候了。”
nbsp;nbsp;nbsp;nbsp;宋瑜娘握住她的手，道：“小州，明坤……你果真带了回来。”
nbsp;nbsp;nbsp;nbsp;妫越州道：“不错。”话到此时，她却转头门外的方向道：“既已听了，还不进来？”
nbsp;nbsp;nbsp;nbsp;随即便听得“吱呀”一声，那门果真应声而开，门外的迟不晦笑眯眯地探进头来，道：“明坤神剑可不在我身上，该不会要将我当涉密者暗杀了去罢？”
nbsp;nbsp;nbsp;nbsp;她话音未落，沈佩宁却已走入门中，方青姊妹紧随其后。原来她们几人的住处正在这附近。迟不晦耳聪目明，从附近经过时便听得似乎有声，便悄悄探到门外不远处。她是个职业杀手，潜匿的功夫自然相当到家，还一指穴道封住了沈佩宁几人的行动。也是宋霓心神一时被妫越州话语尽牵，才令这几人很容易便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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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沈佩宁先是瞧了妫越州一眼，便将缠在腰两侧的佩剑解下一个，随后拔剑出鞘。
nbsp;nbsp;nbsp;nbsp;剑光一闪，旁观者的心神一时皆为其所摄。宋瑜娘最先将视线从那剑身收回，又在沈佩宁等人的身上盘旋片刻，后道：“你已决定了么？”
nbsp;nbsp;nbsp;nbsp;这话便是对妫越州说的。
nbsp;nbsp;nbsp;nbsp;可不等对方回答，她却笑了一声，扬声道：“既如此，我宋娘子自然舍命陪之！”
nbsp;nbsp;nbsp;nbsp;第54章“改日再战？”
nbsp;nbsp;nbsp;nbsp;第二日，沈佩宁一早便赶往了约定的地点。她步履匆匆，眼下还带着青黑，自然是一宿未睡的缘故。
nbsp;nbsp;nbsp;nbsp;昨夜妫越州得知她们约定比武一事，并未出声反对，还让宋瑜娘为她们安排了比试的场地。沈佩宁原本正沉浸在听到明坤属女以及妫越州等人谋划的震惊之中，一时尚未缓过神来。她悄悄去看妫越州的侧脸，只觉从前对她的认识被再度刷新，可又隐隐觉得实在没甚么好奇怪的——她自当如是。她依旧恨她，可有些东西任凭再深的恨意也无法掩盖。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令沈佩宁深感惊诧的仅剩她自己。
nbsp;nbsp;nbsp;nbsp;“我为甚么要配合她？”她后知后觉地在心中拷问自己，“难道就不能不进去么？”
nbsp;nbsp;nbsp;nbsp;是因为妫越州所说的那番话太具有蛊惑性，还是因为她恰巧是个女人？或许兼而有之，才令她如此轻易便感同身受。倘若蒙住眼睛不听不问正如从前一般，难道不能继续活下去么？可她要的不仅是活着，沈佩宁听见有道声音在说，可我不想跪着。
nbsp;nbsp;nbsp;nbsp;沈佩宁不是一个笨人，自幼同父兄生活的她或许比旁人还要更聪颖敏锐一些。她能清楚地瞧见差别——从自己和哥哥所被允许得到的那些中窥见男女之间的天壤地别。比如爹爹是顶天立地的，哥哥自然也会成就一番大事业，而她只须乖乖守在阁楼之中。没有人会对她报以期许，只有任何不够“闺秀”的行为会被严厉惩戒。在遇到妫越州之前，她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倘若沈家的儿子是雄鹰，那么他家的女儿就只是被关在笼中的小鸟。然而她终究说服了自己，小鸟兴许也没甚么不好。
nbsp;nbsp;nbsp;nbsp;可这一切都被妫越州粗暴地打破了，她近乎是残酷地砸破了鸟笼，将一只根本不会飞的鸟丢去了外面的狂风骤雨中。她做不到别的，便又为自己寻了个笼子庇佑——或许她如今会以此为耻，待在李尧风身边同之前并没有多么大的区别——这大约就是父兄一早为她规划好的路。之后妫越州又来了。
nbsp;nbsp;nbsp;nbsp;现在沈佩宁仍不能肯定自己是否已站了起来。她会用剑，尽管剑招用得并不算好；她去过了更多的地方，尽管还总是心中生怯。可只要打开那么一小道裂缝，一切的渴望便在她的心中疯狂扎根生长。
nbsp;nbsp;nbsp;nbsp;她不仅该活着，还要自由地站立而活。
nbsp;nbsp;nbsp;nbsp;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很困难么？
nbsp;nbsp;nbsp;nbsp;她见到了更多的女人——不是如之前一般可怜的只能被困在鸟笼里生存的女人。无论是素非烟、方青方红、还是迟不晦这个讨厌的人，沈佩宁都能自然地观察并感受到她们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那个念头、或者是梦寐以求。
nbsp;nbsp;nbsp;nbsp;这是天性，是身为女子生而有之却被打压禁锢的一切。
nbsp;nbsp;nbsp;nbsp;所以我为甚么不配合？
nbsp;nbsp;nbsp;nbsp;仅仅是因为对妫越州的恨么？
nbsp;nbsp;nbsp;nbsp;紧接着她突然想到：可以妫越州的能耐，恐怕她跑得再远亦能将明坤神剑抢过来。
nbsp;nbsp;nbsp;nbsp;——以她这样傲慢独断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