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眼看顾潮西要转头往厕所里面看,顾覃伸手揽他的肩,朝五班的位置走,“走吧,迟到了。”
顾潮西的位置如他所言,在班级靠窗的角落,独自成桌。顾覃没有问是他主动要求还是老师刻意安排,但觉得至少从学校的角度来说,不该这样对待一个能考到年级前二十的学生。
顾潮西给他指了指位置。
顾覃点点头,顾潮西转身要走。班会是给家长开的,没有留学生的位置。
“去哪?”顾覃叫住他。
“校门口?”顾潮西也没想好,“你结束给我打电话吧。”
顾覃在兜里摸索一番,顾潮西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手一抬,丢出个什么东西来。
顾潮西下意识伸手,车钥匙稳稳落入掌心。
“去车里等吧,安静点。”顾覃转了身,又补充道,“车停在西门,过去就能看到。”
班会开了一个多小时,顾覃几乎一个字都没听。
对他而言,这次的问题解决之后,他不需要再冒充一次顾潮西的家长,更不需要对他的成绩进行什么管教。
于是班主任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他实在无聊,拾起顾潮西留在桌面上的一支黑色水性笔,又从摞得有半人高的书山里抽出一本空白草稿纸。
窗外有一棵树,三月份,还没冒多少新芽出来。学艺术的肌肉记忆,摸到笔就下意识在纸张上画,顾覃回过神时,一棵树的分叉已经被他临摹了一半。
突地,又想起祝彰从前对他说过的话:“你要学会表现得有趣一点,才不会被看出破绽。”
“怎么有趣?”他问。
“你看,你看看,”祝彰恨铁不成钢,“你这样问就很无趣。”
顾覃不解。
“事物本身都是无趣的,会变得有趣,都是因为人,知道吗?”祝彰深感朽木不可雕,所以放弃与他讲理论,直接简化成行动指导,说,“少自己一个人待着,少和没有生命的静物待着,多做一些跟活人有关的事情。”
顾覃从善如流,停了笔,将那页画了一半的树翻过,在新的一页上重新落笔。
第二天一早,顾潮西的早读时间,顾覃还未完全醒来,来电铃声早过他设置好的闹钟。
他接起,顾潮西的声音传来:“我草稿本上的画,是你昨天画的?”
顾覃揉揉眼睛,含糊应一声:“是。”
顾潮西从桌洞里偷偷拿出来,只看一眼又塞回去。
画里的场景烧成灰他都认得,是他自己的卧室。
大年初一的卧室。
他在那天清早,被顾覃撞破一身的秘密。
他第一次借由一张画看到顾覃视角里的自己。
画里的他赤裸着上半身,胸前的鞭痕、小腹的烟疤都无一遗漏,甚至在疤上画了块那时根本没有出现在他身上的蜡渍。
“你为什么画这个?”他问完克制不住,将画抽出来,又看了一眼。
他看着那张水笔一气呵成的线稿,问出口的当即就后悔了。
他不该打电话给顾覃,发短信更为稳妥。
顾覃完全醒过来,语气平静,毫不心虚:“想到什么画什么。”
此后沉默的两秒里,他似乎反思了一下顾潮西一大清早以这种质问的语气打给自己的原因,出口的话终于松动了些:“是我放得太随意,被你同学看到了?”
当然不可能,他把草稿本十分谨慎翻到封面,还特意压到了几本教材下面。
“没有,”顾潮西压低声音否认,“但就算他们知道,也没所谓。”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的性向、他的癖好,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他从不害怕在他的同学之间传开。知道的人越多,他的身份在这所学校人尽皆知的那天,顾卫东的脸色就会越窘迫。
他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