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顾潮西定了八点的闹钟。
以往他六点出门,从医院食堂帮周行芸打好早饭,放在病房的床头柜,然后再步行去学校,刚好赶得上早读。
自从放了寒假,他可以多睡半个小时。而前一日护士对他说,这天他妈妈需要空腹化疗,不需要去那么早。他难得可以睡个懒觉。
但他还是在不到七点的时候醒了过来。因为有人敲门,似乎还很急。
他睡眼惺忪,意识尚未回笼时,在猫眼看到祝彰和顾覃的脸。
清醒来得很突然,他喊了声“等一下”,跑去卫生间,扭开水龙头,不打算再等水流升温,就算流出来的水是冰的,他也必须快速清醒过来。
没成想水龙头在他面前声嘶力竭地“突突”了两下,吐出几口带着点锈色的水,而后彻底失去了动静。
顾潮西就算没洗脸也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望着卫生间角落已经积成一汪的水潭,再不处理眼看就要溢出浴室,水漫金山。
约摸着是整栋楼的管道都殉了。老小区管道老化是常见事,入了冬降温又快,物业稍一偷懒,一个不留神就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大概是发现得及时,有人关掉了整栋楼的水闸,此时已经不再向外冒水了。但就从已经积起来的水量盘算,怎么也得漏了一整夜。
棘手。
前一夜是他第一次没有依赖痛觉,却睡得那么香,安稳到连一次夜都没有起过。甚至于夜半发了大水差点被偷家这么严重的事,他几乎毫无察觉。
这个时候大门又被敲响了几下,伴着祝彰半喊的说话声:“甭洗漱了,没水!”
顾潮西在客厅抄起一瓶农夫山泉,润湿掌心在脸上胡乱拍了拍,用指尖揉开眼角。而后又含了一大口,咕嘟着把门打开。
祝彰站在前面,姿势奇怪地扶着腰。顾覃错后一个身位,被祝彰挡住大半边儿,乍一看跟他从后面揽着祝彰一样。
顾潮西顿了半秒,嘴里的咕嘟声跟着一块停了,机械摆摆手,招呼人进来。
祝彰一开始还有点迟疑:“大过年的,不打扰吧?”
顾潮西嘴里含着东西,话也含糊:“我妈住院,我爸不在,就我一个,没其他人了。”
祝彰和顾覃对视一眼,想起前一晚他讨酒喝的时候说“没人管我”,是真没骗人。
大年初一都没人管,是真的没人管他了。
没人管这事是顾潮西早都习惯了的,不值得他在意。他脑袋里忙着琢磨的另有其他——
祝彰怎么了?昨晚他从五楼上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是腰疼?他和顾覃发生什么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顾潮西在返回卫生间吐掉嘴里那口水的短暂时间里,把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想了个遍。
难不成真是不住一屋的同居关系?
但前一晚的相处让他无比笃定,祝彰的所言所行几乎直得不能再直,看不出一丁点同类的意思。
顾潮西又含一口水,吐了,和镜中一道疑惑的目光四目相对——
难道他判断失误了?祝彰不仅是,还是下面那个?
漱了口觉得还是不够,用剩下半瓶水潦潦草草把牙刷了,翻出压箱底的口喷,确认未过质保期,喷了两下,才终于肯从卫生间现身。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顾覃坐得板正,腰背都挺得直。相比之下祝彰拧成条蛇,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扶着腰,瘫倒在一边。
“你。。。”顾潮西靠过去,盯着祝彰看了两秒,愣是没敢往顾覃那边瞄,问,“昨晚上后半夜又出门跟人打炮了?”
顾覃抬头盯住他,不语。
“什么情况啊,眼一闭一睁,一晚上过去,你叫人夺舍了?”祝彰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住他,“这是你十六岁高中生该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