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凶手找到了‘账本’,甚至激动地都把手套摘了,迫不及待地撕去报纸。”冯凯说,“最终留下了重要证据。”
“所以你说,用动机来进一步完善证据,是有什么想法吗?”顾红星问。
“既然是因为贪污勾结在一起的,那么肯定能找到诸多两人勾结的证据。”冯凯说,“只要坐实了他们合伙贪污的事实,那么从杀人动机上就得以印证了。”
“是的,现场情况也可以证实这不是为财为色,而是杀人灭口。”顾红星说。
“所以,我打算去造纸厂调查一下账目,如果有贪污事实,估计并不难查。”冯凯眯起眼睛,说道,“然后再开一个会,讲一些大道理。”
“讲大道理?”卢俊亮问。
“是啊,讲大道理。就像那天在山里被蚂蟥叮咬一样,凶手和蚂蟥一样,也许你越拉扯它,它越是不松口。但是如果你给它撒上它最害怕的盐,它自己就松口了。对了,讲大道理的时候,大家肯定会鼓掌嘛。鼓掌的时候,你小子精明,给我先根据手掌情况把嫌疑人给锁定喽。”冯凯笑着说,“然后我们把贪污的事情公布,这样嫌疑人肯定会很慌,事后也会有反常举动。有动机、有指纹、有反常举动,再加上有了合伙贪污的事实,这样的证据链,虽然和几十年后比并不算太完善,但也足够了。”
顾红星点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欣慰,说:“查账的事情,我和检察院沟通一下,让他们派一个人,我们这边配合的人呢,你行吗?”
“不行!”冯凯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说,“从小学到大学我最怕数学。”
“你上过大学?”顾红星的语气和冯凯这次刚见他时似乎已经不一样了。
“我是说刑警学院,啊,公安部民警干校的时候。”冯凯也觉得自己和顾红星说话轻松了许多。
“那时候我们学过数学?”
“你们没学,我们学了。”
“你们侦查的,学数学干吗?”
“这不就用上了?”
顾红星半信半疑地说:“没事,小叶可以帮你。”
“内勤室的小叶?”冯凯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数学很好吗?”
“不让她帮,那你就自己算。”
“行吧,你让她来。”
在公安局和检察院的共同交涉下,造纸厂同意冯凯一行查账。不像现代有专门的审计部门,那时候大家毕竟都不是专业的,所以小叶和检察院的同志查起账来速度也比较慢。冯凯则天天在造纸厂办公室的沙发上躺着,跷着二郎腿策划着下一步的工作。
造纸厂虽然部门很繁杂,有账务的部门很多,但毕竟是有目的地查账,他们只需要专门调查马彩云做的账,这就方便多了。
“凯哥,近一年的账查完了。”小叶叫醒了昏昏欲睡的冯凯。
“有问题吗?”
“账做得很平,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小叶说,“不过,要是细究的话,就能找出问题所在了。”
当然,不管什么年代,拿黑钱的人,从账面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是细心的小叶在查账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灰色地带。
负责采购造纸原材料的负责人王猛从去年开始,有了一个新业务,就是通过官方渠道回收各个政府部门废弃的报纸、材料、书籍等,用于化纸浆。这些化出来的纸浆当然也可以用作造纸的原材料。可是,从王猛拿到造纸厂开具的手续到现在,每年用于购买造纸原材料的费用并没有下降。也就是说,这些免费回收的废纸,在账面上被当作造纸原材料冲抵了一部分费用,而这些费用,自然是进了私人的腰包。
马彩云是造纸厂里专门负责原材料收购的出纳,不通过她这一关,肯定是不行的。由此可见,这一条“贪污链”上最关键的两个节点就是负责购买原材料的王猛和负责进出账的马彩云。
“购买原材料的款项没变,多出了大量的可以化纸浆的原材料,但造纸厂总产量却没有发生变化,这实际上就是对不上账目。”检察院的同志说,“这个我们已经可以立案侦查了。”
“那也得在查完杀人案之后。”冯凯说,“这样吧,抓紧时间,让顾大协调造纸厂,我们明天就开一个‘党风廉政’的宣讲会。让小卢盯紧这个王猛。”
第二天一早,龙番市造纸厂的大会堂里就座无虚席了,工厂宣布停产半天,专门召开“党风廉政”宣讲会。
宣讲会由冯凯主讲。让一个公安人员来讲反腐,怎么着都让人感觉很奇怪。好在当时人们的法治意识并不是很强,认为公检法甚至纪委都是一家,所以一个穿制服的来讲这个,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在陶亮的年代,公安队伍的要求更加严格规范,从扫黑除恶到反腐教育整顿,这一类型的会议陶亮不说参加了上百次,也有几十次。陶亮心里早已对反腐要求倒背如流了。他说的一些“反腐教育”名词,拿到现在的这个年代很有教育意义。
冯凯从“底线思维”讲到“刀刃向内”,又从反腐理论讲到反腐的意义,举出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一些著名腐败案例,生动地讲述腐败分子惨痛下场的例子。整整讲了两个小时,会场里掌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