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去捕捉那两只毛色艳丽的小鸟了。”老巴戟表面恭顺实则无所谓地回答,他知道他的上司很恼火,但在他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该想到老巴戟不会是个能干的人。
“是吗,”商队主人用一种不祥的语调说,“我看到那两只小鸟了,很明显,它们可自由的很呢。”
老巴戟煞有其事地顿了顿,就像是他不觉得他的弟子会犯下如此浅显的错误。但事实上,他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意外。老巴戟的弟子所拥有的天赋比他还要好些——他甚至威胁过他的导师,要求收回他们之间的契约,也就是那张导师用以制约弟子的契约——他曾隐晦地告诉过老巴戟,他已经在公会里找到了一个真正的靠山,如果老巴戟固执地不愿意交出契约,又或者想用这张契约做些什么的话,他的新主人会教训老巴戟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老巴戟所受的苦将是他的一百倍一千倍。
对此老巴戟的反应一如既往的萎靡胆怯,他只恳求他的弟子与他完成商队主人交给他们的工作。并同意将这份工作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与最温和无害的部分交给他的弟子来完成——“这样你就有更好的内容来回报你的新主人啦。”老巴戟说:“我也会交出那份契约的……或许你会愿意多给我几个金币?我要的不多,你知道的。”他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李奥娜与梅蜜无疑是猎物中最为孱弱可怜的两个,想要捕捉她们简直就像是穿裤子那样简单——不过老巴戟似乎忘记了。他的弟子有个很少人知道的坏毛病,那就是他太喜欢女人了,特别是弗罗的牧师——还有的就是,他有着一般男性的通病,那就是总爱将所有的女人都当做傻子。
老巴戟在看到梅蜜与李奥娜毫发无伤地与伯德温、葛兰回合时就知道他的弟子已经死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谁也挑不出老巴戟的错儿,何况“恶刺”公会中可没那种会为了一个死人去为难一个活人的白痴,他还会回去的,在公会给他的房间里舒舒服服地过他的日子。不太好,也不太坏。
商队主人和老巴戟先后落下,前者做出手势,一团深灰色的污浊云雾在伯德温等人的头上成型。
“闭住呼吸!”首先发现不对的葛兰喊道。
商队主人露出一个施法者的微笑,这些人不会知道这团有毒的云雾即便你用铅水封堵住耳朵和鼻孔也一样能渗入你的皮肤,并在几个呼吸间让你的神经处于深度麻痹状态——而后如他所想,一个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墙壁从猎物的脚下升起,将云雾一分不差地阻隔在外,而在此之前,老巴戟的法术已经投掷了出去。
他们知道这些人的同伴不会抛下他们自己逃走。而且只要他们遇到了危险,那个黑发的施法者克瑞玛尔与精灵游侠凯瑞本一定会设法援救——老巴戟的目标就是克瑞玛尔,他所投掷出的法术是他记忆的最为强大的一个。如果克瑞玛尔被这个法术击中,他会被撕裂成无数小块。
这个法术击中了黑发的施法者,老巴戟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这个笑容与他的外貌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面,令所有看到它们的人为之毛骨悚然,现在在这个老法师的身上,你再也找不到一点由于年龄的增长而产生的和善与从容,他就像是个被弃置了数百年的诅咒偶人,每个裂纹与斑点都昭示着邪恶与不祥。他咧嘴大笑,白发在火焰带动的热风中飞散。他就是一只因为年老而不再强壮,却更加狡猾卑劣的鬣狗。他无法捕捉到充满活力的猎物,却更加善于寻觅那些受伤与病弱的单体。
但他的笑容在下一刻就凝固了,因为他也感受到了剧烈的痛楚,他挥动着双手,投下一个卷轴将自己隐藏起来,但他没能在自己身上找到被刀剑割开或是被法术击中的痕迹——他确定猎物中只有一个法师,是那个弗罗的牧师?还是他的弟子还活着?无尽深渊在下!他早该料到,女人们总是会心慈手软——他听到商队主人在喊着他的名字,天啊噜,亲爱的,他在心里抱怨道,您就这么离不开我吗?我已经杀死了那个法师,另外还有五十名以上的士兵和你一起作战,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老巴戟应该听一听商队主人究竟在喊些什么的,因为他的法术虽然击中了克瑞玛尔,却只是损毁了他的外袍,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当然,以及深刻的疼痛,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不得不感谢曾经的不死者对他做出的恶劣行为,那种叫做指导实为折磨的事儿让他已经不像初来乍到时对疼痛过于敏感——他不但能够忍受还能准确无误地依照巫妖的指示连续释放两个法术,一个是识破隐形的敌人,而另一个是使用念力冲撞以及擒抱目标。
狼狈不堪的老巴戟就这么被暂时性将尊老爱幼扔到另一位面的施法者拖出了隐形状态,他仰面躺在地上,双脚奇异地扭曲在一起,胸部下方隐约作痛——他肯定是被撞断了几根肋骨,而他还没能找到那个冲撞他的人,但老巴戟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他在跌倒的同时就开始屈起手指施放又一个法术。虽然当他看到黑发白袍的敌人时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他之前可是整整休息了一天,恢复了精神还记忆了所有能够记忆的法术,而这个黑发的年轻施法者,他不但没能得到休息,施法和双足侏儒龙争斗了近半个白昼,还辛辛苦苦地补上了老巴戟的弟子故意捅出来的诸多漏洞——他究竟到达了怎样的一个高度才能拥有如此之多的法术位?又或是他并不如他所说的只有十九岁,而是一百一十九岁?肯定是后者,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如此机敏沉稳,该诅咒的,他所记忆的每个法术都是极其有效与富有针对性的,老巴戟都怀疑他是不是曾经钻到他的思想里窥视过灰色皮层中的每一块褶皱。
但不管怎么说,老巴戟投出了他的法术,这个法术不是最强大的,但同样致命,但他失望地看到它没能发挥任何效用,因为它打到了一片柔亮黏腻的皮肤上,那片皮肤大的就像是一片水沼。
顶开草丘,从淤泥里钻出来的巨型花斑鳗鲡不高兴地扭了扭身体,正如精灵所说,雷电束甚至无法穿透它的皮肤,但带来的麻痒还是让它张开了那张嘴,那张巨大的嘴,就算是一个巨人站在里面也是绰绰有余,或许还能扛上他的妻子——老巴戟疯狂的叫嚷着,在那张嘴在他的腰部合拢前撕开了卷轴,他被一股狂风甩了出去,落在水沼的边缘,他忙不迭地从水里爬起来,戴着一只红颈灰鹤的巢,然后,在他能够做出任何动作之前,克瑞玛尔的法术就在他身边撕开了一道缝隙,他挣扎着,手舞足蹈,不情愿地被传送进一个未知的异位面。
商队主人想要出手挽留时已经来不及了,这时李奥娜劈碎了一个小符文盘,从中溢流而出的魔法能量将她身边的敌人凝结成了雪白透亮的冰雕,伯德温提起宽剑轻轻一拍,他们就化作无数晶亮的碎片堆落了一地——碎片中还能看得出人类的毛发,五官与脏腑,“恶刺”的士兵们无法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第204章脱逃【3】
另一侧,佣兵与士兵们惊恐地喊叫着——他们脚下的草丘剧烈地晃动着,先是裂纹,紧接着就是深邃的缝隙,随着黯黑的水咕噜噜地冒出地面,草丘分裂成了上百个小块,反应较快的一些人蹦跳着跃上看上去似乎还能乘载一两个人的碎块,当一个人能够勉强立足后就会用他的拳头、刀剑与弓弩将其他同样想要寻找一个落足点的人打下腥臭污浊的水沼,落入水中的人则不顾一切地抓住蔓生的苔草,或是将匕首、短剑刺入草丘中争夺一个希望渺茫的机会,又或是拼命地想要抓住那个幸运儿的脚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如果不能两个人一起活下去,他们也不介意在前往哀悼荒原的路途上带上一个旅伴……这个时候,几乎没有哪个人再能认得出自己以外的人,无论是父子、兄弟、同僚,或是首领和下属。
一些善于泅水又对雪盖沼泽不够熟悉的人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特长逃过一劫,但几个呼吸间他们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到再也无法挽回的错误——如果此时沼泽的水是平静的,或许还能够留下足够他们游动的深度,但现在的水中充满了巨型花斑鳗鲡翻腾而起的淤泥,它们所形成的泥浆细腻而粘滑,一旦落入其中,就只能像是被滚热的树脂包裹着的虫子那样无力地看着自己缓慢而痛苦地死去。
但他们在泥沼尚未吞没自己之前会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武器投掷向距离他们最近的人,如果确实令某人受伤,跌入泥沼或是死亡,他们会充满喜悦地发出呼呼的笑声,直到泥浆灌入他们的喉咙。
这真是一场可怕而绝望的混乱。
巨型鳗鲡咬了一个空,它有点不太高兴,像个人类那样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也许还要糟糕一些,因为它的词汇量只能与人类三岁左右的孩童相比,克瑞玛尔的脑袋里就像是多了一台复读机——只是现在还不能就这么把它关掉——在巫妖的指点下,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一直与这个不请自来的帮手保持着微弱而持续的联系。雪盖沼泽中的巨型花斑鳗鲡是一种生性懒惰的生物,事实上,它鲜少捕猎,多半靠着落入沼泽的腐肉为生,因为它们总是将自己埋得很深的关系,所以一旦能够成年,就能长到很大,大的很少有捕食者能够捕猎到它们,除了它们的同类——所以在一个范围内往往只会有一条巨型鳗鲡。
与之相应的是它缺少一根挑剔的舌头,它什么都吃,没有独特的嗜好,所以也很难用食物来诱惑它,但这条鳗鲡似乎对“交谈”很感兴趣,在此之前它甚至没有这个概念,在刚一开始的时候,单单是它不断地重复着克瑞玛尔送过去的讯息就够令人头痛的了,幸好在应付无智商与低智商的生物方面,曾经的不死者很有经验——才从泥土里爬出来的骷髅士兵也不比一条鳗鲡聪明到哪去——据他的导师说,这是因为缺少灵魂能量的关系。
要让鳗鲡明白他们需要的帮助又耗费了一些时间,幸好那时公会的士兵们正忙于纠缠住伯德温与葛兰——他们以为这丁点儿时间无关紧要,施法者们几乎需要一整个夜晚才能回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你用什么回复你的法术?”商队主人再一次撕开卷轴,施放了一个飞行术,摆脱了那些嘈杂而无用的蠢货后,他阴晴不定地问道,“或者,你是……什么?”
克瑞玛尔没有回答他,他正忙于与巨型鳗鲡商量——鳗鲡翻转着身体,它只有很小一部分露出了水面,顶着一块冰冻的草丘,正是伯德温他们站立的地方,“恶刺”的士兵大声咒骂,他们的刀剑戳刺着鳗鲡的身体,这种戳刺并不能让这条软滑的无鳞鱼类受到伤害,却让它感到很是痒痒,所以它一直想要在水里打几个滚儿挠挠,而黑发的施法者正在竭尽全力地想要让它放弃这个想法。
“传送术的卷轴可以用吗?”葛兰问。
梅蜜,也是除了克瑞玛尔以外他们之中唯一能够使用卷轴的人摇了摇头,李奥娜交给了她一张制作精良的卷轴——其中蕴含的深厚的魔法能量就算是弗罗的牧师也能感受到,但把它撕开后,它只断断续续地闪烁了几次后就不再有任何动静,就像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上面的魔法线条与符文淡化至完全消失只需要一霎那的功夫。
“他们可能在这片沼泽外设置了暂时性的小型迷锁。”凯瑞本说,他在鳗鲡高耸的头部滑下来,毫不费力,也不摇晃,就像是行走在平坦的地面上。
“我以为只有精灵才能设置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