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第51章归期已定，腊月十八。
nbsp;nbsp;nbsp;nbsp;五年后。
nbsp;nbsp;nbsp;nbsp;一间偏僻的茶肆里，老板涂着单蔻的指甲正在噼里啪啦地拨算盘，她吊着眼角斜了一眼楼上，问小二道：“尾房的客人今天的房钱付了吗？”
nbsp;nbsp;nbsp;nbsp;小二眼珠一转，十分上道：“没呢，可能等着老板您亲自催吧。”
nbsp;nbsp;nbsp;nbsp;老板摇了摇扇子，勾着红唇上楼了，到了房门前，先是整了整衣领，又扶了一把金钗，才轻轻敲门道：“小娘子，你在房里吗？”
nbsp;nbsp;nbsp;nbsp;房间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青溪打开房门，挑眉轻笑道：“老板，有什么事吗？”
nbsp;nbsp;nbsp;nbsp;老板倚着门往里瞧了瞧：“你家那个抠门的书生不在？”
nbsp;nbsp;nbsp;nbsp;青溪微怔，随后大方一笑：“陈道长出门了，老板要找她？我可代为传达。”
nbsp;nbsp;nbsp;nbsp;“不不，”老板拿扇子掩了下唇：“我就找你。今晚我请客，来后面包厢里吃饭吗？”
nbsp;nbsp;nbsp;nbsp;青溪轻快地点点头：“好啊，等陈道长回来，我们一起去。”
nbsp;nbsp;nbsp;nbsp;老板不大乐意了，这几天只要说请客吃饭，这人就开始装傻充愣，从来不肯单独出来，每回非要带上那个穷酸的道长。
nbsp;nbsp;nbsp;nbsp;可惜这张脸实在赏心悦目，老板盯了一会儿，什么怨言也没有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拿扇子点青溪的额头：“罢了罢了，记得交房钱。”
nbsp;nbsp;nbsp;nbsp;“哎。”青溪应了一声，笑着送走了老板，然后自己也出了门。
nbsp;nbsp;nbsp;nbsp;外头在下薄雨，青溪撑了一把油纸伞。如今她个头窜得不是一星半点，眉目也彻底长开了，和婉中又有英气，笑的时候宛如星月，谁看了都得叹一句气质绝佳，如果不是穿的料子比较糙，实在是张富家小姐的脸。
nbsp;nbsp;nbsp;nbsp;江南潮湿，雨一下下来，道上就是一片泥泞，青溪撑着伞顺着路牙走，三拐两拐，像只轻巧的兔子一样拐进一条小巷里，再往里走，陈桐清正带着一个医女给人看病。
nbsp;nbsp;nbsp;nbsp;这里一片荒地上，零零散散躺着好几个瘦骨嶙峋的人，都是挖赤玉矿的。
nbsp;nbsp;nbsp;nbsp;自从五年前大昭皇帝决定挖出第一块赤玉开始，世道就彻底变了。
nbsp;nbsp;nbsp;nbsp;这种矿石的探测和挖掘技术一直都握在洋人手里，他们派人来大昭，专门开设了一种官位叫做“寻玉官”。作为交换，大昭就把开采的赤玉分给洋人十之二三，同时开设商路，允许洋人买进丝绸瓷器，倒卖洋货。
nbsp;nbsp;nbsp;nbsp;赤玉开采需要很大的人力，工钱很高，不少人为了挣这一口钱，地也不种了，只要听说哪里在采矿，举家老小一起赶过去。
nbsp;nbsp;nbsp;nbsp;青溪这几年跟着陈桐清满大昭跑，发现了一个现象：只要开采过赤玉的人，身体状态都不太好。
nbsp;nbsp;nbsp;nbsp;要么脱力虚弱，要么疾病缠身，这都是还是好的，更有甚者神志不清，呓语不断，中邪了一样。
nbsp;nbsp;nbsp;nbsp;但这样的人在所有采矿人中并不占多数，因此还没有引起广泛注意，可青溪跟陈桐清观察了很久，得出一个结论——只要采过矿的人，身体一定会出现问题，或轻或重而已。
nbsp;nbsp;nbsp;nbsp;此地这些来赶工的人，就算稍微严重的一类了，不少人已经无法进食了。
nbsp;nbsp;nbsp;nbsp;陈桐清正帮着女医沈灵均照看病人，转头见着青溪来了，连忙招呼道：“你来的正好，那边几个大婶还没喂药，药在院子里小炉上。”
nbsp;nbsp;nbsp;nbsp;青溪应了一声，把伞收好，挽起袖子，利落地倒好药，细细地往病人嘴里灌，看那熟练的样子，像是已经不知道干过多少次了。
nbsp;nbsp;nbsp;nbsp;沈灵均轻哼了一声，不搭理人，一手搭着脉，一手飞快地记录，草纸写了足足有五六页，都散在地上。
nbsp;nbsp;nbsp;nbsp;眼看纸张要被雨水浸了，青溪忙中带稳，随手捡起来整理好了，给沈灵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弯腰轻声问道：“还是找不到病因吗？”
nbsp;nbsp;nbsp;nbsp;沈灵均一向是陌生人一巴掌，熟人更是两巴掌，没好气道：“要是找得到病因，我还会在这吗？”
nbsp;nbsp;nbsp;nbsp;青溪也不生气，摸着下巴站在一边，问道：“我昨日突然想到，会不会跟蛊有关系？会影响人的神智的那种。”
nbsp;nbsp;nbsp;nbsp;“蛊？”沈灵均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看着大婶呓语不断的语无伦次样子，突然福至心灵，连忙跑去拿纸币：“我怎么没想到呢……”
nbsp;nbsp;nbsp;nbsp;陈桐清耳朵尖，拉了青溪一把：“昨日突然想到？你昨日蛊毒发作了吗？”
nbsp;nbsp;nbsp;nbsp;青溪和陈桐清刚到江南的第三天，就在街边的乞丐群里遇到了沈灵均，沈灵均只摸了一把青溪的脉，就断定她体内一定有蛊。
nbsp;nbsp;nbsp;nbsp;赤玉蛊没什么记载，恐怕唯一的文书就在元英那里了，因此三人只知道是蛊毒，却不知道是什么蛊，没法对症下药，除了偶尔会发作，也是毫无头绪。
nbsp;nbsp;nbsp;nbsp;青溪不想说是因为梦到了燕槐序，敷衍道：“突然想到而已，道长别多心。”
nbsp;nbsp;nbsp;nbsp;陈桐清不干：“如果发作，一定得告诉我。沈大夫给你的安神香用完了吗？”
nbsp;nbsp;nbsp;nbsp;“安神香治不了我的毒，”青溪浅笑了一下：“而且我都习惯了，不妨事。”
nbsp;nbsp;nbsp;nbsp;陈桐清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只是感叹青溪这两年越来越像白婉意了。大方得体，周到细致，她小时候偶尔还会无理取闹耍耍小性子，现在马上及笄了，稳重得像个大人。
nbsp;nbsp;nbsp;nbsp;青溪心里有一万个主意，嘴上也不肯透露分毫，陈桐清识趣地不说了，片刻后，突然一拍脑门：“对了，今日别忘了去驿站看看，你老师恐怕给你写信了。”
nbsp;nbsp;nbsp;nbsp;青溪眼睛唰一下亮了起来：“果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