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翊满意地笑起来,他来这里的目标已经达到了。
如果说今天晚上献上的计策是投名状,那么雎园的集会,则算得上青云梯。
他势在必得。
赫连翊眉眼间染上一丝锋锐,慢条斯理接过请帖,收进袖子中:“那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启南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欣慰的神色。顾启南实在受不了陈乔身上的臭味了,他拱拱手,忙不迭道:“那顾兄就走了。”赫连翊和陈乔同时向他拱手拜别。
终于又是两人共处一室,陈乔兴奋道:“陛下,我厉不厉害!唔。。。”
一根笔直微凉的手指压上她柔软饱满的唇珠,把她接下来的话悄无声息堵了回去,陈乔惊愕地低头对上赫连翊带笑的眼睛,他笑着说:
“叫我赫连翊。”
…
夜幕沉沉,像一张大网一样笼罩了整个紫禁城。
陈乔漫无目的地把玩这手中的玉如意,一旁的净室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她细细侧耳听着——赫连翊在沐浴。
“叫我赫连翊。。。赫连翊。。。赫连翊。。。。”
从回宫的道路到现在,她脑海中还盘旋着赫连翊带笑的这句话,君心难测啊君心难测,赫连翊这句话让她抓心挠肝地心痒痒,赫连翊究竟是什么意思?
水声渐息,她心心念念的赫连翊披着瀑布般的长发走出来,头发上还带着水滴,洇湿了衣裳,陈乔认命地坐过去,用帕子一点点擦干这小祖宗的头发,又想起两人刚交换时赫连翊甚至不会自己沐浴,现在也算有长足进步,心累地叹了口气。
赫连翊闭着眼睛,任由陈乔在他脑袋上动土,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陈乔忐忑的声音突然间响起:“陛。。。赫连翊,我想创办内学堂。”
“嗯?”赫连翊仍旧没睁开眼睛,声音平缓。
陈乔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突然定下心来,她手上动作未停,道:“教育宫女太监一些基础知识,我想过了,各人早上有各人的差事要做,那就放到夜晚上学堂,等基础的学得差不多,我们可以请专职的女官教他们一些技能,比方说算术,刺绣,这样就算将来他们被放出宫去,也能有一技之长。。。。”
陈乔越说越激动,几乎是一口气侃侃而谈,倾泻着讲完了她的想法,眼睛在烛火下闪亮如同钻石。赫连翊全程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笑着望向她。
“怎么样,赫连翊?”陈乔好容易讲完了,恳切地望向赫连翊,她有自信,这是个相当不错的建设意见。
赫连翊缓缓站起来,正正衣襟,点了点头他鼓鼓掌,说:“很好,陈乔,这件事有益于宫人,有益于掖庭。。。”陈乔嘴角止不住地上翘起来。
“但是,”赫连翊敲了敲桌子,气势卓然,他话锋一转,淳淳善诱:“你有没有想过,作为赫连翊,或者说作为皇帝,建立内学堂,有什么好处?后宫的支出已经足够巨大,再增加一项不必要的大额支出,就为了教宫人读书?他们读了书之后能学会做什么?是端水端得更稳,还是伺候得更尽心?。。。”
陈乔如遭雷击,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赫连翊说的是实话,建立内学堂的开支她算过,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赫连翊一定会帮她解决的,才在今天贸然提出了整个计划。赫连翊的话语虽然严厉,却不过分,他说得对,让宫人读书认字并不能让他们干活干得更好,反而支大于收,是一个相当划不来的方案。
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呢?
巨大的溃败感如同洪水一样冲垮了陈乔的内心,她蹲下来怔怔然用手抱住了头——巨大的孤独感狠狠环绕着她,她又变成了那个初入宫中抱着脑袋哭泣的小女孩。
然后她听见一声轻轻的无奈叹息,是赫连翊。
赫连翊半强迫地把陈乔的头拔出来,用手掐住她的下巴,认真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用手把陈乔脸上的泪水擦干。
他说:“这件事不一定没有意义,陈乔,去做吧,做的过程中,没准就有意义了。”
他眉目从容:“不是所有事都要有意义,不是所有事都要有收成,这些事总有人要去做。”
“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
“去做吧,陈乔,我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