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从那天开始,也总是反反复复为梦魇所困。梦中情绪翻腾如海,可怖、可悲、可恨、可笑,数种痛楚层层叠加,不亚于刮骨噬心,醒来后却记忆全无。
难道说燕袖的梦魇与她相同?不,燕袖显然是记得梦境内容的,而且梦境内容与宋立娘息息相关。
为何上次自己问燕袖是否没睡好,燕袖要立即岔开话题?他到底为什么,不想让宋立娘关注到这一点?
莫非,燕袖正是因为这些与宋立娘有关的梦魇,才辗转失眠,有了乌青的黑眼圈?
宋立娘静静思考,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燕袖送来的信笺,字迹隽永,然而连笔甚多、下笔力度变化大,可见写信者的心境紊乱。
什么梦会让人惊慌难过?那就是最害怕发生的噩梦。
什么梦会让人改变决定?那就是即将发生的预知梦。
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过玄幻了。但是连穿越都亲身经历过,宋立娘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忽略任何有可能的意外。
毕竟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揪出告密者,保住皇室公主身份这么简单。
宋立娘想登上帝位,以女子的身份。
在这个落后封建的时代,女子称帝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她不可能妥协。
因为她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早就被亲人溺。死在冰河的女婴。
封建王朝中,对女子施加的残忍迫害随处常有,如果选择麻木,只会有更多女婴被习以为常地溺。死。
每次修竹为八公主梳发时,宋立娘坐在镜子前,都好似在和一个陌生人彼此对视。陌生的女娘为她送来了身体,送来了新生,却来不及留下一个姓名,便匆匆离去。
既然碰运气有了皇室公主的尊荣,自然要将之用作抗衡时代的底气,先登临帝位,再力行朝廷新政,彻底改变古代女子的困境。
哪怕是蚍蜉撼树,她也要人定胜天。
“修竹,最近我不是老做噩梦嘛?我想去书肆看看,找些解梦的书。”
宋立娘与修竹出宫兜了一圈,带回来一堆有关做梦解梦的典籍。宋立娘苦读半天毫无所获,就在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时,一本没有写明书名的旧书映入眼帘。
当时在书肆旁边的集市上,还有一家旧书摊,宋立娘觉得民间杂书有更多小道逸闻,说不定也有参考意义,便让老板将志怪奇异相关的书全部打包,买了下来。
这本无名之书,应该就是被夹杂在其中带回来的。
翻开扉页后,宋立娘心下一惊——这是一本记载民间巫术的禁书!
她面无表情地合上,确认周围洒扫庭除的宫人并没注意到自己,偷偷将书放入衣服夹层,又藏到床榻的枕头底下。
直到深更半夜,外头值守的内侍都打起了盹,宋丽娘才敢悄悄起身,点燃半截红烛,就着窄小的一团光明,研读起这本书。
其中记录的巫术多种多样,大多都是装神弄鬼的骗术,宋立娘看得大失所望,直到一行文字跳进视野——
“河水倒流,白骨回春,负前世之人,受来世之苦。”
这记载了一个名为“续前尘”的古老巫术。只要施术者用自己的鲜血画就特定法阵,并从此死去,向天地献上魂魄,那么就可以换取轮回往复、重来一世的机会。
施术者所诅咒的对象,不会保有前世记忆。而前世诅咒对象曾辜负真心的所有人,则能清晰记得前世记忆。诅咒对象将亲历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痛苦。
就这?
宋立娘觉得,这个巫术效果相当鸡肋,甚至还不如咒人家头顶生疮、脚底流脓来的痛快。
而且,“辜负”的概念很模糊,万一诅咒对象是个严惩罪犯的清官,被清官杀死的恶人也算被辜负吗,能重活一世吗?那岂不是便宜坏人、伤害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