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立娘一手建立的势力网。
京城济乐坊接近朱雀门,商贾云集,天南海北的镖队与货物频繁来往。静闲茶楼正位于济乐坊南侧,背临溱水河,江景风光无限。
茶楼门口迎来送往的小二见着新客,上前拱手招呼:“客官,一楼客座已满!”
身形挺拔的黑衣男人声如贯珠,低沉而微沙,入耳宛转悠远:“来一间三楼厢房,白茶加桃花盐与新鲜橘子叶,茶食你斟酌,挑三样好的。”
“芝麻奴、五香糕、羊肉烤饼,如何?”
“羊肉吃不得,发物,换一个。”
小二狡黠地笑:“好嘞,贵客三楼请!”
茶楼人满为患,说书人正讲着江湖千面客被南楚官府处死的逸闻趣事,有食客鼓掌喝彩,有食客饮茶谈笑。
掌柜走入厢房,打断了黑衣男人透过半透明桐油竹纸窗对茶楼的观察。
“贵客,对我们的经营成果可还满意?”掌柜是个面目普通到过眼即忘的中年女人,嗓音也稀松平常,抓不住特点。
“尚可。”
黑衣男人挑唇一笑,伸手放下深底云纹厚缎流苏窗帘,隔绝了外界窥伺的可能。
下一刻,黑衣人与掌柜同时撕下面皮——
掌柜原来是个看起来獐头鼠目的年轻女娘,抖弄着手中面具,说话音色与语调也完全改变,竟然悠扬婉转,如江南的吴侬小调:“呼!难得喘口气!阿立,你学男人的声儿怎么那么像啊?”
“夸我还是骂我?”宋立娘斜睨她一眼,语气冷冷,“时间紧,说重点。”
掌柜扁扁嘴,抱臂道:“你叫我们盯燕家,昨日刚好有个给太傅制衣的裁缝来吃茶,听他跟人聊天说,燕家公子与太傅大吵一架,似乎是为了仕途。”
正在啜饮清茶的宋立娘,立即投来一个问询的眼神。
掌柜说得眉飞色舞:“燕家公子劝太傅告老还乡,举家搬离京城,太傅自然不愿意,责怪他光想躲懒尚公主,不愿承担光耀门楣的责任——嘿,我一听就明白,那厮就是我们阿立的未婚夫呀。”
宋立娘搁置茶盏,以指节轻叩桌面。
燕袖想急流勇退,为什么?燕袖不支持太子了么?
商议完其她事项后,宋立娘与掌柜重新带好面具,就在跨出房门之时,一位男郎也恰好迈进茶楼。
掌柜顺着宋立娘的视线看过去:“步伐沉稳,是练家子,刻意涂黑了脸和手,但是皮肤细腻没磋磨,穿的是旧布衣,不过那双鞋子干净没泥点……哟,来了个体验民间疾苦的贵公子哥。”
“是燕袖。”宋立娘悄声道。
掌柜掩面作口型:就这厮?!他乔装打扮来此作甚?
只见燕袖并未点茶入座,先去寻了小二,不知说些什么,小二领着他上到三楼:“掌柜的!有商队想给茶楼供茶叶瓜果!”
掌柜迎上去:“哎哟好说好说!刚巧近日老东家涨了价,我们好好聊啊!”
宋立娘暗暗揣测,燕袖极可能想假扮商户以打探茶楼内部消息,而且,说不定正是为她这个幕后话事人而来。
燕袖究竟如何注意到这间茶楼的?
难道,燕袖当真重生了,知道静闲茶楼是她的产业?
宋立娘瞥一眼畅聊中的燕袖几人,随即面无波澜地与之擦肩而过。
时间不多,此事后续就留等掌柜反馈。
燕袖侧目瞥了一眼这位路过的陌生黑衣人,不过,下一瞬他又被掌柜的热络相谈夺去注意。
在宋立娘踏下最后一节木梯,踩上一楼的青石砖地面时,不远处临街的窗户中,也有无数同样朝着茶楼大门移动的掠影。
那些人影统一身着玄色罩甲,戴红笠帽,腰配长刀——是京城兵马司的服制。
宋立娘捏紧拳头,迅速转身欲回楼梯,森冷的刀锋却赫然横在了脖颈前。
是一名男官兵出刀截住了她的去路。
自茶楼大门鱼贯而入数十名官兵,迅速镇守住各个出入口,以武力威胁骚乱恐慌的客人们。
作为长官的司吏出面大喝:“京城兵马司收到密告,告发静闲茶楼行径不轨,所有人等不准擅动,配合兵马司暂行勘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