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它即将化形天劫时、磁暴毫无征兆地席卷大屿山昂坪山谷。
即将化形的向日葵剧烈震颤,金灿灿的花盘像失控的陀螺疯狂摇晃。
一股带着刺骨寒意的声波突然袭来,宛如九幽厉鬼的嘶吼,震得它灵台一片混乱。刹那间,天地大变。
没等它缓过神,体内的能量如决堤洪水般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灼烧着每一寸茎秆。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花盘炸裂开来,一缕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残魄仓皇逃出,却瞬间被卷入磁暴中心。
在罡风呼啸、电芒乱舞中,这缕残魄拼命挣扎,随着磁暴撕开转阵门的屏障,它被狠狠抛向现实世界。
彼时,一辆车子驶离宝莲禅寺后,沿着蜿蜒在群山间的屿南道盘旋而下。小知夏摇下车窗,咸腥的海风从东涌方向扑面而来,瞬间灌满车厢。
掠过窗边的气流倏地掀起路旁芦苇丛,发出簌簌声响。当车头转过最后一个发卡弯时,金红色的夕阳正嵌在黛青山脊间,刺目的余晖让人本能地抬手遮挡。
刺耳的摩擦声就在此刻撕裂暮色,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尖叫惊起数只白颈鸦。
飞溅的碎片中、少女恍惚看见自己飘散的额发、死亡来得比痛觉更快。
不知飘荡了多久,这缕残魄在虚空中辗转流离。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指引,当它飘过蜿蜒的盘山公路时,正巧撞上了山道上那名濒死的女童小知夏。
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苍白的指尖突然亮起微光,那缕残魄仿佛找到了归宿,化作流光没入她的眉心。
灵力顺着小知夏破损的肌肤与鲜血,迅速侵入她的身体。
同一秒,爆体而出的草木精华漫过盘山公路。萤火虫大小的光点钻进翻覆的车体,昏迷的父母睫毛颤动,伤口停止流血。
而在人类肉眼不可见的维度里,向日葵炸裂时溢出的草木精华并未消散,正缓缓化作养料,默默修补着这片焦土。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灌进鼻腔时,小知夏死死攥着母亲病号服的衣角。
她的记忆在安全气囊炸开的瞬间出现断层。车祸发生后,坐在副驾驶座的母亲拖着受伤的身体,右手汩汩渗血,一遍又一遍拍打父亲青紫的面颊。
那只尚未骨折的左手,在意识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颤抖着摸索到手机,终于按下了急救电话。
病房晨光里,父亲胸腔固定着矫形支架,母亲手背输液管随擦拭女儿额头的动作轻轻摇晃。
医生钢笔划过脑部CT片:“孩子身体机能正常,但海马体出现应激性记忆阻断……”
“我们小知夏最勇敢了。”母亲李恩英把女儿蜷缩的手指包进掌心,孩子的体温明显比平时高,皮肤发烫,热意透过掌心传来。
十年光阴,倏忽而过。结束香港外派工作后,林东旭带着妻子李恩英和女儿林知夏迁居首尔江南区。
十七岁的林知夏在踏入高中校园时,身形纤细单薄,原本圆乎乎的小脸,自从小时候那场差点要命的车祸后,就再也没胖回来。
那场险些夺走一家人性命的意外,把夫妻俩吓得不轻,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念叨孩子的成绩,只盼着女儿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林知夏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指尖摩挲着书包侧袋里的小说获奖通知。想到即将与杂志天社签约,她的步伐不自觉加快。
向日葵精突然冒出来,虚影在她脑海中晃悠:“夏夏,这次签约肯定能收集到好多能量!”
“少贫嘴。”林知夏唇角微扬,抬头望着不远处气派的杂志社大楼。她笔下那些惊悚故事的原型,全源自体内这个爱絮叨的向日葵精。
这家伙总在她上课时把从草木间听来的杀人埋尸案一股脑塞进她脑海。签约谈得比想象中还顺,编辑当场就问她愿不愿意开专栏。
林知夏刚跨出写字楼旋转门,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留着及肩的栗色卷发,身着黑色高领毛衣,外搭麂皮导演马甲,食指上缠着两圈拍立得相纸。
他晃了晃挂着导演取景器的徕卡相机,液晶屏随即亮起一张照片—正是她翻越学校后墙时的画面:单手撑住墙沿、翻身跃下的瞬间,发丝在逆光中飞扬。
“就在刚才,我在你们学校后巷勘景,老远就看见个身影利落地翻墙头。”男人敲了敲相机“职业习惯,顺手就拍了。”
说着他指了指林知夏肩上的挎包,包带上那醒目的杂志社LOGO十分惹眼。
“正愁上哪找你呢,一眼就瞄见那个标志性LOGO,看你背影往写字楼去,我心里就有谱了!蹲守半天,可算把你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