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不满意,她不应该叫红玉,这个名字太朴素太平凡,不适用于他的躯体,他也不想顶着这个名字行走,更何况。。。这个名字承载着他的惨痛记忆。
他皱皱眉,冷声道:“这名字是嬷嬷给你改的吧。”
陈乔极有眼色,知道这是对她的名字不满意了:“陛下说奴婢叫什么,奴婢就叫什么。”
赫连翊眉头皱得更加深刻:“朕是说,你原本的名字,入宫前的名字。”
陈乔恍惚了一瞬,宫外久违的风突然越过朱红的宫墙,径直扑在她脸上。
陈乔低着头,神色不辨,轻轻说:“奴婢叫陈乔。”
赫连翊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乔,高而曲也,这名字还不错,你以后就继续叫陈乔。”
陈乔摇摇头:“不是,奴婢家门口有家卖糍粑的叫作陈乔糍粑,所以奴婢也叫陈乔。”
。。。。
赫连翊不忍直视,抬腿便走,转身进了浴房——他头上还顶着菜叶子,素有洁癖的皇帝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陈乔在外面战战兢兢地恭候这位阴晴不定的陛下调遣。
不一会又听到里面暴躁地喊:“给朕找两个太监。。。不,两个宫女!”
陈乔一惊:他居然要两个人伺候洗澡!
唯唯诺诺应声道:“奴婢遵旨。”
皇帝又突然变卦:“不行,陈乔,你给朕进来!”
陈乔生怕赫连翊乱搞,马不停蹄奔进浴室。
转过精雕细琢的鸡翅木屏风,纯金的龙头吐出水流,袅袅白烟中赫连翊赤裸上身趴在浴池边上,神情有些焦躁。
这浴池大得超乎陈乔想象,居然跟她在掖庭中四人合住的房子差不多大,乳白色的汤泉翻滚着腾腾热气,把陈乔吓得后退一步——她以为宫中的贵人,顶多也就是能天天沐浴罢了,殊不知还有如此豪奢的浴池,一时愣住。
赫连翊没顾得上她,神色有些古怪,这具身体的皮肤沾了水滑腻得不可思议,哪里都是软的,他连触碰一下都不敢,生怕弄坏。
再往下。。。再往下是。。。
还好汤泉是乳白的。
赫连翊猛然间闭眼,片刻后睁开,已是一片清明。
他素来不近女色,登基三年,后位空悬,宫内空有一些摆设妃嫔,还都是为了应付乱谏的言官娶进来的。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看到,触碰到女人的身体。
像一块温润的暖玉,又像流动的牛乳。
他的耳根有些发热。
陈乔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自动走过来往手上打了皂角,力道适中地揉搓赫连翊的肩膀,比以前侍候过他的太监更加老道。
她好像很会做这些事情。
陈乔看他面上有些疑惑,开口解释道:“奴婢以前经常伺候嬷嬷洗澡。”
“可是。。。”赫连翊的脸掩映在雾气中看不真切。
他没有说下去,陈乔也并不关心。只是继续仔仔细细帮他把黑亮的长发归拢,用箅子细细密密梳理好。
赫连翊清楚,伺候嬷嬷洗澡不是宫女的份内之事,不是她被欺负狠了,就是她蓄意想要讨好嬷嬷。
现在看来,这呆傻的小宫女显然是前者了。拍他的马屁都能拍到马腿上,何况是宫里头精于成算的老嬷嬷们。
赫连翊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搅弄拍打池子里的水。
讨好自己的上司,无可厚非,她若是被人随意使唤。。。。那也是无可避免的一环,用自己手中之权利适当谋利,并不算死罪,他想,不自觉抚上背后的伤痕。
外头候着那位福禄大太监每天就有无数人抢着送礼,赫连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帝王的驭人之术在于,要适当地给底下人一些甜头。
赫连翊在雾气中抬起手——这是一双完全被粗重的杂活和艰辛的劳作嗟磨过的双手,和她的身体并不相称。
陈乔留意到他的背后有些纵横交错的斑驳鞭痕,有些已经愈合成狰狞的褐色疤痕,有些还是新添的,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红得分外醒目。她知道这位陛下定然是挨打了,小心翼翼避过肩背这些淤青痕迹。
心中暗忖,比以往打得都重,也不知他犯了什么错?
赫连翊察觉陈乔的动作,闭上眼,在温和宁静的水流中,回想起自己醒来后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