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母亲在大雨磅礴的夜晚,被父亲抓着手臂,连踢带踹地丢出屋外。
冰冷的雨水瞬间湿透了她单薄的里衣,女人美丽的面容上交织流淌着泪水与雨水,她嚎叫着跪在门口,撕心裂肺的哭喊着,“球球你,让我见见孩子们!”
然而,她的吵闹换回的是丈夫开门后又一用力的飞踢。
“滚开!你这个丢脸的货色!”
“如果因为你生下的东西害得我没能继承到家主,我一定要把你们母子都丢到咒灵堆!”
“走开!贱货!”
伏黑甚尔的耳边似乎可以听到堂弟禅院直哉——是已成年的堂弟的尖利叫声。
在明知是幻境的情况下,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迈出步子走到了绝望的母亲身边。
“母亲”
“甚尔?你是甚尔吗?你,你都长那么大了?”母亲还是那么年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他分明知道这是假的,却还是在她面前跪倒下来,任由她环住自己的头,在耳边低语:“我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就在他慢慢闭上双目时,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硬生生插入了他的背部,刀身尽数没入,已没至刀柄。
“母亲?”他难以置信,艰难地回应,声音沙哑。
“你这个让我蒙羞的东西!”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比沙沙的雨声还要刺耳,她眼中满是浓浓的恨意。
下一秒,伏黑甚尔已脱离了“母亲”的怀抱,他多年锻炼出来的警觉和身为天予咒缚的速度,还是能避开的——
因癌症故去的晴香没有打伞,孤零零地站在雨幕里,浑身都浇透了,惠继承了她略微柔和的眼睛,她抬起头,神色幽怨,一张脸了无生气,像是从阴间回来的鬼魂
也许,就是鬼魂。
“甚尔,你还记得我走之前嘱托过你的话吗?”
“我”
“他早就忘记了!这个人渣,连我是男是女都没有分清楚,随便给我起了一个名字,还将我卖给禅院家!”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东南方向响起,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伏黑惠,双手做出了十种影法术的手势,随着他一声高喊:“满象!”
大象从天而降,无数的雨水被它的巨鼻吸入,然后尽数朝着伏黑甚尔喷来,犹如一道凌厉的水箭。
甚尔飞速后退,但水箭的速度竟然胜过了他,想到可能是身在他人的领域里,是百分之百命中的效果,他心生绝望,果然胸口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人类的血液喷薄而出,飞溅在了地上,与雨水混合在一起。
是真伤
他捂着血流如注的胸口的缓缓蹲下,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让他受伤到如此地步。
看来被人称之为宿傩之下的女诅咒师,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身后,甚尔母亲挥舞起带着锐利的鞭子,一鞭抽下,疼的甚尔打了个滚,背上绽开血痕,所过之处,拖出一道道血迹斑斑。
明知道是领域的幻境,却还是没办法狠下心来对至亲至爱之人动手。看来,这是“千重梦境”真正致命之处。人会陷入被攻心的绝境里,不敢面对的愧疚,无法斩断的执念他无法看破,无法逃出,除非,生命被“挚爱之人”夺走。
风中传来一声叹息,夹杂着深深的苦闷和压抑,伏黑甚尔再次抬起头来,眼前站着的是身着高专校服的千鹤。
“千鹤”
她含着眼泪:“甚尔先生!我找到了要破除这个幻境的办法了!”
“什么?”他猛然抬头。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泪珠盈然:“您的挚爱之人必须死去一个你在这世上还有牵挂,有惠和津美纪,我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孤零零的来,也应该孤零零的去。我知道您没办法下手,所以——”
甚尔瞬间领会了她话里的意思,倏然抬头,想要制止千鹤以剑自、杀,但已经来不及了,身后母亲的鞭子缠绕了过来,他的身躯被捆绑在了鞭子之中。
“千鹤——”
剑尖自千鹤的胸口贯穿而过,然而,甚尔却没有看到属于人类的血液,反而是属于咒灵的,紫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响。
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止息。
禅院家古朴的宅院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夜晚清新的空气再次钻入甚尔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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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讨厌的,就是玩弄人心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