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跪在地,三千青丝铺陈在背,似一匹乌黑的绸缎将将裹住背脊。只是乌发泼墨,一点细微的动作便从她背上分开滑散,露出寸寸肌肤。她却浑不在意,放浪形骸。
崔慎艰难回头,合眼又一次拢衣裹人,抱她于避窗的榻上,抵牙根出声,“我不信!”
“大人不信也是正常,没有儿郎能受这般耻辱。但试问哪个女子会拿自己的名节玩笑!”
“你若实在不愿,大可同我直言,何须如此!”崔慎愤声。
韦玉絜将他推开些,合了合眼道,“大人不觉这话可笑吗?妾都这般了,您还如此自欺欺人。妾若是只用言语岂非更加苍白,白的耽误彼此。”
“大人——”韦玉絜深吸了一口气,“今日事,归根到底是妾有负于你。妾亦同双亲表明过心意,欲要退婚。奈何双亲不允,拖至今日,实乃妾之大错。大人若还念当年灞河救命之恩,还望成全了妾。”
话至此处,少女竟红了眼圈,泪眼迷蒙,她甚至并膝跪在榻上,埋首于他方寸间,求他。
当真情之所动。
崔慎似木桩倒退一步,一时间竟失了反应。
厢房中静得可怕,只余地上纨绔断断续续的呻吟,伴随着屋外渐近的妇人闲聊声。
“玉儿疲懒,歇晌到这会还不起身,还劳您来看她,该她向您请安!”华阴夫人一路引人入院,“今日丫鬟老奴怎不在的……她随我住这,规矩原是少了些。”
“自在些好,以后玉儿嫁来府里,便是我同她娘两个最最亲热,要甚规矩!杜氏亦满意这桩姻亲,打心里喜欢。
……
“大人,您能成全妾吗?韦玉絜抬首恳求,“若能,请你现在出去挡住她们,然后告诉他们你要退婚,容妾一条生路。”
说着,就要下榻去将地上的纨绔藏起,却被人一把拉回。
“大人不愿。”少女贴着他胸膛,颔首自嘲,“早知今日,当年灞河上,妾就不该发善心。妾认了!”
她挣脱他的桎梏,破罐子破摔跌回榻上,任凭身前无限春光流泻,听外头廊下即将就要迈上台阶的脚步声,看愈发清晰的轮廓人影。
一点点逼近。
但见崔慎朝宋琅走去,一个手刀劈晕了他,将他扛起藏入床榻里间,翻来一床被褥遮过。
他自然想明白了,今日种种都是眼前人一手策划的。引他来看这荒唐的鸳鸯戏,与他挑明心意。又掐着时辰引两位高堂来此,以作施压。以华阴夫人的庭训,若见女儿作出这等行径,还有外人在侧,大抵会打死她以全家门清誉。
且不说他当真欠她一条命,便是没有此间恩德,婚姻嫁娶也该两情相悦,如何能因他一人之欢喜而将她逼上绝路!
然而他却没再按照她计划中的离去,开门堵住彼此的至亲。
“玉儿!”敲门声已起,是华阴夫人的声音。
韦玉絜没能够及时回神,只睁着一双愈发圆亮的眼睛看少年脱袍除衣,袒胸露背,上榻箍掌于她腰背,贴在一处。
“你——”少女大惊,挣扎欲要脱身。
“你可以不爱我,可以重新择旁人。”崔慎堵住她的话,“但宋琅绝非良人,他若真心待你,断不会如此不顾你名节胡乱要你,更不会将如此重压负在你身,陷你入这般境地。”
话语压声落下,比不得敲门声洪亮。然崔慎空余一手故意弄出的床榻吱呀声,却很是清晰。
“玉儿!”华阴夫人尤觉不对,推门入内。
目之所及满地皆是钗环衣袍,凌乱不堪。寻声望去,榻上正是欲避未避的一对少年男女。
女郎推拒不开,少年蛮力豪夺。
“逆、逆子——”杜氏捂胸又捂口,几欲站不稳,幸得左右侍婢搀扶强稳心神。
“阿母!”少年似被人唤醒回神,转首望去。
冠玉面上是真实的情动欲念的反应,呼吸粗重,面红耳赤。这会只无限愧意,垂首低眉认错,“儿被歹人下药,如此唐突了三姑娘,是儿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