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寺门,眼中晦暗不明。
山间的空气原比城中要好的多,花草烂漫,树野葱葱。风过,携馨香使人心旷神怡。尤其是越往山巅走,环境越清幽,梵音阵阵越是抚慰人心。
她嘴角噙一抹嘲讽的笑。
似看清烟岚雾罩中的寺庙,原是妖邪所化。相比这山风携来的花香气,她更爱崔慎身上的药苦味。
*
华阴见韦玉絜回来,很高兴。
大抵从发现她为了拒婚不惜自毁名节开始,华阴便一直在等这一刻。
她以她的第二个侍女相胁迫,让她知晓她的威严;以崔慎及其家族为筹码,让她看清她的手段;以韦济业弃女护子的行径让她醒悟,只有母亲是她唯一归宿。
这不,暌违五年,她终于又主动回来她身边,依在她怀中。
“上回已经认过错,阿母还会同你计较吗?”华阴将她扶起,拍拍身边座榻,问她这次回来作甚。
韦玉絜坐过来,“还是上月里的事,我恐青鹄传达不清,便再来走一趟。阿襄那样出现在宴席上,当真无碍吗?”
“有碍无碍的,她都去了。”华阴捻着佛珠,话语里透着几分薄怒,“你来这趟也好,我正好问问你,那位晋王殿下如何,可有听崔慎或是你阿兄提起过?”
“郎君提过一回,道是比较谦逊,会明哲保身。旁的也没有了,他甚少同我说公务上的事。”
“倒与那丫头说的差不多,你让青鹄回我这事后,我寻她来问了。”华阴眯着细长的凤眸,“她道其人性软,甚喜她,格外顺她听她,一切皆有她说了算。”
【姑母若不信,大可寻问表姐,让她打听打听晋王名声。如此男子为我控,若是将唯一的绊脚石去了,那不就是江山重落我手吗?】
华阴回想着数日前李襄的话,不置可否。
若真能除去自然是好,皇帝就剩这么两个儿子,就算摊开了挑明了说是晋王所为,又能如何,只能巴巴将皇位传给仅存的儿子。
她将这些也告知韦玉絜,一时静下来看她。
须臾见人蹙眉摇首,眼含忧色,“阿母,我们不能由着阿襄胡来,且得多想一层。”
“哪一层?”华阴问。
“晋王!”韦玉絜似幼年背书释义,直戳要害,“人心最是难测,晋王若是个伪装的,借妇人手除了手足,回马枪兔死狗烹,给手足报仇,得一生清名,这才是最可怕的。然若是让阿襄替他动手,他们即将为夫妻便是一体,如此便也难洗名声。唯有一种可能,能保他声誉,便是阿襄之真实身份的暴露。这样便不是晋王妃杀太子,而是前朝太子之女复仇,晋王方是真正无辜之人,为手足报仇的正义之人。”
“是故,阿襄不可泄露身份。”
华阴停下捻珠的手,满眼欣慰,“不愧是我调教多年的人儿,脑子甚是活泛。”
“那阿母可与阿襄说明了?”
华阴颔首,“这你不必忧心,都嘱咐过了。”
*
这日崔慎下值入寺,赶来寺中,三人一道用膳,之后宿在此间。翌日,夫妻携手归府。
太子新入东宫,又因前头李襄入司徒府赴宴一事,多少猜忌晋王。虽隐作不发,但对各府衙整顿更甚,只为表现自己之能力。这无甚可指摘,至多官员们忙碌些。
五月初夏,浮光跃金,菡萏正芳。原是每年崔慎休沐假同韦玉絜出游的日子,然这日里,韦玉絜婉拒了。
给的两个理由,一是公务既繁,且以公务为主。
这个理由,崔慎听来不满,道是我能排开,夫人便无须挂心。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融洽自然了许多。
除了她还是不愿行周公之礼,越过那条防线,旁的已经同寻常夫妻无异。
便如此刻,她坐在丹桂树的秋千架上,说着第二个缘由,“主要是阿母念我,让我择空回去看看她。她啊满心都是我们,以前是为了父兄避入空门,之后是为了我能在夫家过好,便强忍寂寞,从不开口让我回去。”
说这话时,韦玉絜避过崔慎眼睛,只仰着头,任凭点点碎金穿过桂树茂密的绿叶间隙落在她瓷白皎洁的面旁,如玉纤长的脖颈上。
她半挽着一个家常的堕马髻,髻间只配一枚固发的累金白玉钗,衬的一头青丝更盛绸藻。初夏晚风拂来,将她几缕散在脖肩出的长发拂起。
“郎君!”妇人侧首看他,秋水目泛出一点晶莹的泪花,“妾想多尽尽孝,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