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帐中漆黑一片,唯有彼此呼吸在缠绵。
崔慎与韦玉絜同一个朝向,还在看她背影轮廓。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在她被衾,将一截滑落的被角掖上。
明明是极轻的动作,但还是惊到了她。
甚至听到了她的隐忍许久的哽咽声。
“玉儿,你怎么了?”崔慎被吓了一跳。
委屈和爱意,韦玉絜都不知要从何说起,但她忍不住翻过身来看黑夜中的人,气息起伏间又入他怀中的冲动。
他给她掖被角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这会正好擦过她下颌,便沾了一手热泪。
“我臂膀疼。”妇人哭得抽抽搭搭,寻了个合适又荒唐的理由,抑制自己的心绪。
崔慎松下一口气,暗夜中摸索,捧来她左臂按揉。怕夜中受寒,他将她的手臂穿过两条被褥,盖在被子下揉捏。
如此,两个被窝便通了。
褥上那样温暖,被子那样柔软,青年郎君身上的气味让人沉迷,手上的力道又让人安心。
韦玉絜闭上眼,片刻后缩回手,让他盖好被子,自己也捂严实了。
于是,两人间磊出一座小小的棉墙。
她还没法给他太多,也不敢放纵自己太久,更不敢有孩子。
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罪恶滔天被世人唾骂的母亲,也不能让崔慎因她白壁染瑕。
*
所以此番回去崔府后,她发生了一些变化。
崔慎眼里,她愈发的亲近自己。倒不是闺房床笫之间,而是总陪着他深夜在书房里伏案处理公务。
无需侍者,就夫妻二人,点铜鹤台明灯数盏,煮一壶香茗彼此享受。
她并不看他的卷宗案件,也鲜少过问他公务上的事。只和他一人一案,他批阅整理卷宗,她练字临摹或是写故事小札。
关于故事小札,他向她讨要过两回,想看看她写了甚,她用身子挡住,伏在案上,“都说了等妾写完再给你看。”她漂亮的秋水目中烧起一层带着娇嗔的恼意,很像小时候的样子。
“那你怎写的这般慢!”崔慎不再拂她意,不给看便不看,他从来尊重又宠溺她,但到底忍不住嘀咕,“白日大把的时间!你还不如白日写,不让我知晓,也好少挑我心痒。”
他递给她一把钥匙,指着嵌墙书架的一个暗柜道,“藏这,钥匙你管,也好灭了我的好奇心。”
多年后,崔慎为这个决定痛悔万分。
如果他偷偷看一眼。
然而人生没有如果。
自然当下时分,他觉得很是幸福,连韦玉絜自己也品出两分一生好时光的滋味。建安十六年的秋冬,就这样在彼此给予的温柔岁月中过去。
转年建安十七年,依旧好事连连。
新年伊始,正月初八,韦氏司徒府门前便爆竹声声,撒钱施粥,喜庆又欢腾。
韦氏主母崔悦诞下麟儿,母女平安。
满月宴这日,韦玉絜逗弄襁褓中的婴孩,同韦渊清道,“阿兄好福气,儿女双全。”